wb@米德加的云
草食动物,冷cp体质,间歇性回爬老坑;
古龙迷妹,愿先生保佑,赐予我无尽的粮食
悬疑推理刑侦轻度沉迷
丨挖坑如山倒,填坑如抽丝丨
<十二>
“我、我看呐,你找个地方藏、藏起来,等着包、包围撤掉得了,”崔虎听着耳机里逐渐沉重的呼吸声,“什么洗手间、试、试衣间的,你这、这状态,不适合跟周、周巡玩猫和老鼠。”
关宏峰闪身进入楼梯间,轻轻掩上门:“你说的确实也是个办法,不过你知道这么做的最大问题是什么吗?”
“幽闭恐、恐惧症啊?”
“躲进死胡同,同时也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,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,”关宏峰再次纠正崔虎的表述,“另外,我只是不喜欢黑暗。”
他靠在栏杆上休息,抬头去看墙壁上贴的楼层号:“我到四楼了。”
“五楼没、没问题。你这实践和、和理论结合得也太、太强了,可再往上也、也没法再走,不到底还、还是死胡同吗?”崔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,觉得这事实在棘手:“要么你、你看这样行不行,我打110报、报个警,就说二、二楼……超市,发现可疑人员,警察叔叔接、接了警去一搜,哎,抓住完、完事,完他们撤了你大、大摇大摆回来就行。”
空荡荡的楼道里寂静无人,一道窄门将热闹与喧嚣隔开,耳机里崔虎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。关宏峰摸了摸下巴:“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。”
“怎、怎么说?”
“警方这次出动大量人手设卡,应该是发现了蒙蛇的行迹。但根据现在的情况看,他们甚至……连蒙蛇在这座中源商场都不能确定。”
“啥意思啊?”
“意思就是,他们不知为什么追丢了,所以只好分隔出整片区域,重新进行搜索。”
“哦……”崔虎完全没懂这意味着什么。
关宏峰沿着楼梯慢慢转上五楼:“之前宏宇也说过,专案组的几次抓捕行动,最后都扑了个空;刚刚周巡他们在二楼搜索,也没能发现蒙蛇的存在。”
要不是你拦着周舒桐,没准他们早抓完人撤了。崔虎暗暗腹诽。
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一只包裹着手套的手拉开楼梯间的门,关宏峰扫视一眼,才从门后走出来。五楼影院外海报立牌琳琅满目,售票柜台上方屏幕滚动着排片时间。关宏峰补充道:“屡次能从专案组眼皮子底下溜走,蒙蛇一个人应该做不到这种程度——有人在帮他逃跑,而且帮助他的人,至少有着熟练的反追踪和反侦查技巧。我们不能排除这次还有这个可能,假如真是这样,你要一报警,警察闻风涌进来,也许我会比他更早暴露。”
“照、照这么说蒙蛇身边说不定有高、高手,你还、还敢往他身、边凑。刚在超市里你、你支开周舒桐,径直奔他去了,我还以为、以为你准备真、真人PK。还……贴那么近,他要一、一回头,就该和你脸、对脸了。”
一想到刚才的事,关宏峰就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
在他成为刑警的时候,也曾将这只手紧握成拳,对着警徽宣誓,宣誓不怕牺牲,宣誓去维护公平与正义。不管出于什么原因,他确实都不该干扰周舒桐正常抓捕——她毕竟也是个有自己职责和义务的警察——让他们与目标失之交臂,白白放过了一次抓住嫌疑人的机会。
你还是警察吗?韩彬这么问过,现在他也在这么问自己。
“先、不说这个,”崔虎的提醒打断关宏峰的思绪,“周、周巡快上去了,大哥赶、赶赶紧的!”
关宏峰快步走向柜台,粗看一眼排片表,就掏出现金推过去:“10:45,6号厅,一张票。”
柜台上的女孩诧异地打量他几眼,目光最终落在将面孔遮得严严实实的口罩上。这一场是部据说逻辑演技双双喂狗的爱情喜剧,无论怎么看,眼前这个人都不像是会喜欢这种片的类型——况且他还是自己一个人。
关宏峰茫然回望,被她打量得有点发毛。他已经觉得有点不对,看看影片名字,又回头看看浮夸的海报……忽然间有些懂了。
女孩再次向关宏峰确认:“这一场刚刚已经在几分钟前开场了,您确定是买这一场的票吗?”
关宏峰手握成拳,放在口罩前咳嗽几声,仿佛感冒了:“不好意思……就是这场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闪烁,有些生硬地补充道:“我……刚失恋了。”
耳机里忽然一阵嘈杂,关宏峰目光不自觉地向右一晃。
“没、没事,我可乐洒、洒了,”崔虎手忙脚乱地拿抽纸擦着:“老大你真、真行,我就、就服你。”
女孩恍然大悟,一腔狐疑顿时化为绕指柔情,麻利选场出票,连声音都无意中温柔了许多:“对不起,耽误您的时间了,这是您的票。”
看点无脑喜剧调整调整心情也好,唉。
关宏峰点头:“谢谢。”
他一把摸过电影票,既不回头也不停顿,立刻通过检票口,拐进狭长曲折的走廊。
关宏峰的身影前脚刚消失在入口,周巡后脚就带着几个人,从自动扶梯口雨后春笋般冒出来。冒头最早的那棵穿着皮夹克,墨镜被灯光映得雪亮,下巴抬了抬:“不用我多说了吧?继续分头,我去影院看看。”周巡对着花里胡哨的海报皱眉:“什么玩意都,群魔乱舞的。”
他走到影院柜台前,左顾右盼几眼,然后胳膊松松搭上桌面,飞快地揉了下鼻子:“来桶爆米花。”新鲜的爆米花散发着甜香,他一上楼就闻见了。
柜台后的女孩点头:“除了爆米花您还要别的吗?”
“不用。”
女孩盛好爆米花,回身放在柜台上。留着半长不长头发、戴着墨镜的男人冲她露出口白牙,无声地推过来一张警官证。
崔虎尽职尽责地汇报着周巡行踪,如同列车上的报站员:“周、周巡去柜台问……呃?他买爆、爆米花去了好像。”
黑色口罩下,关宏峰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。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周巡,他这个徒弟也许不拘小节,却绝不会在大事上含糊。走廊尽头再拐一弯,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小伙子迎上来,热情地替关宏峰引路:“您好,请问几号厅?”
“6号。”
“这边请,已经开场了。”引导员领着关宏峰,就想往最里面的6号放映厅里让。
黑漆漆的放映厅宛如一个小型黑洞,等着将靠近的关宏峰吞噬进去。关宏峰死死盯着引导员为他拉开的门,变幻的光影从门里泄露出来,淡淡反射到对方脸上。关宏峰无端觉得有些狰狞可怖,脚步立刻下意识停住。
“我……”关宏峰喉咙沙哑:“我在外面等一下别人,位置我知道了,你先去忙吧。”
周巡抓起一把爆米花塞嘴里,“别紧张,我就问一下,有没有……”他声音有点含糊不清,“有没有看见过什么可疑的人?”
“没有吧……”柜台后的女孩想了半天,实在想不出来,“失恋单身算可疑吗?”
周巡抓爆米花的手停了停。他瞅着吊顶寻思寻思,自己也是单身老光棍,这他妈应该怎么论?
“还行吧,不太可疑。”他又塞了把爆米花进嘴里。
“那没有了。”女孩老实说。
“行,”周巡拍拍手,从兜里摸索出手机,屏幕上划拉几下递过来,是一张照片,“如果看到有相貌身形符合的,立刻报警——悄么声的,知道吗?”
他收了手机,一手夹着爆米花桶,走了几步,又生生拐回来,径直往检票口走。“警察办案,”周巡晃了晃证件,对检票员说,“没你们什么事,忙着啊。”
现在不是开场和散场的时候,两侧放映厅没什么人进出。周巡站在走道中间,摆弄摆弄头发,目中满是审视,抬腿缓步往前走——
关宏峰像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迫在眉睫的危机,慢慢转过头,眼神冰冷凝重,去望自己来时的拐角——
“您好,请问您是几号厅?”几分钟前从关宏峰这离开的引导员迎面走向周巡,照例询问。
周巡被引导员阻了一阻,慢半拍地反应过来:“哦,我……我找人。”
引导员怔了怔。刚刚那个是等人,现在面前这个是找人——他俩一块的?
俩老爷们?先后迟到进场?一起看爱情喜剧?不合适吧?他拉着长长的尾音,迟疑着问:“您找的是不是……”
“一米七左右,手腕上有文身,长相啊对,我这儿有照片,”周巡又掏证件和手机,逢人就展示蒙蛇的尊容,“见过没?”
他也不等引导员回答,眼神无意地飘向前方几步远的拐角。看这影院的布置,那个拐角拐过,延伸出去的走道两侧应该还有几个放映厅。他其实并没有非要过去看一眼不可的缘由,但早年在老关底下打下手、为了一样证据一条口供,像个强迫症一样扫街翻垃圾养成的习惯,现在依然深深刻印在他身上。
“没见过。”引导员在他身后回答。
周巡向拐角走了过去。
没有人,一个人都没有。
两侧四个放映厅,门都紧紧闭着,专门的隔音设计把里面的声音箍得滴水不漏,半分透不出来。周巡松了口气,靠墙倚着,往嘴里丢了把爆米花。
老关,以前全长丰支队,就数你脑子最活,花样最多。现在要是你在这里,你会去怎么找出蒙蛇?
周巡背后,一墙之隔。
6号放映厅里观众稀稀落落,关宏峰坐在偏僻的一角,急促地呼吸着,几乎要陷进座椅中去。
影厅里很黑。银幕上正在放映主角们的校园生活,色调柔和,光线明亮;安全出口警示牌的LED灯发出绿色的光,这两者成了空间中仅存的光源。关宏峰强迫自己注视前方,漆黑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大,试图把每一丝亮光都贪婪地吸进眼底。
关宏峰想用银幕上的画面去集中注意,可意识却不受控制,飞快向回忆中滑跌。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难以读出任何意义,五颜六色的片段光怪陆离,像被打散顺序的胶片——
周巡身着警服,打扮得板板正正,坐在驾驶室里笑得一脸嘚瑟:“没想到今天关队和玲玲便服给我当绿叶,我回去得跟他们吹一个星期。你别说啊,这厮一看我们仨是一块的,脸都他……”周巡把半句粗口噎回去,“都绿了。”
关宏峰坐进副驾:“痛快吗?”
周巡一拍方向盘:“痛快。”
关宏峰又问:“得意吗?”
周巡笑得跟花似的:“得意!”
“那就好,回去你写行动报告,”关宏峰抛下这句话,也不去看周巡僵住的笑,转向后座问,“过了队里食堂饭点了,玲玲晚上怎么吃?”
后座上的伍玲玲有点不好意思,小声说:“应该……应该是外面随便买点吧。”
关宏峰又看着周巡。
周巡忙不迭说:“哎哎,你也甭看我,你瞧着我像是回去有人给做饭的人吗 ?”
关宏峰笑起来:“想吃什么,今晚我请。”
“就等这句话嘞,”周巡快活地发动了车,滴滴两声驶上道路,“玲玲别轻易放过他,回市区吃贵的,大不了把咱们关队押在那顶账。”
“你啊,要是干什么都跟吃一样积极,”关宏峰又笑了笑,“就差不多就能接我的班了。”
“这话说的,吓得我差点开沟里。你升到哪我助理给你当到哪,接班就免了。”
他们三个人里,数周巡能唠,十句里有六七句是周巡说的,关宏峰话少,伍玲玲好像有心事,俩人加起来也才不过说个三四句。车开出去没两个路口,关宏峰电话响了。
关宏峰接这个电话的时候,几乎一直在听,很少说话。周巡时不时侧头看他一眼,关宏峰注意到便向后比了个手势,周巡意会,立刻调转车头,顺着来路往回开,嘴里不住嘀咕:“我怎么觉着,咱们的晚饭前途堪忧啊。”
关宏峰挂掉电话,跟周巡对视了一眼,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。
“大事?”周巡读着他的表情,心在往下沉。
“我们去宏安码头,稍后行动组会分配信道和说明情况,”关宏峰回过头,看伍玲玲还在低头抱着手机,“玲玲,别研究这个了。”
伍玲玲这才如梦初醒,连连道歉。
“检查自己的枪和弹药,”关宏峰摆了摆手,凝视着被车灯破开的未知前路,“我们要去拦截一宗军火交易。”
那段记忆就像潮水,涨起,又落下。关宏峰目光茫然涣散,在海潮中挣扎浮沉。他知道,前面就是宏安码头,那辆从回忆夹缝中驶出的汽车咆哮轰鸣,载着三个人远去,很快就会迷失在凄迷冷清的夜色里,再也不会回来。
关宏峰闭上眼睛,紧抓着座椅的手指慢慢松开。
有什么人仿佛叹了口气,将手覆在他的肩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