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之未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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悬疑推理刑侦轻度沉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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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白夜追凶】三尺

·剧情接第一季结束

·粮食向剧情向

·可能插刀

目录:

<一>    <二>    <三>    <四>    <五>    <六>    <七>    <八>    <九>    <十>    <十一>    <十二>    <十三>    <十四>    <十五>    <十六>    <十七>    <十八>    <十九>    <二十>    <二十一>    <二十二>    <二十三>    <二十四>

 

<一>
周巡是个愣子。

以前他一直想着抓住关宏宇这个杀人灭门的凶犯,哪怕这号人是老关的亲弟弟——原则就是原则,别的可以搁一边,他身上这身人民警察的皮却不是摆设。

可他怎么也没想到,自从老关回队当顾问以来,成天在他脸前晃悠的居然不只是老关一个人,而是暗地里变成了俩。

现在他面前的人好像也有俩。

“老关,你他妈不仗义,从213那天就瞒着我,辞职也瞒着我,回来当顾问也瞒着我,还暗地里整什么有丝分裂一个变俩……你可把我骗得够惨的,咱们都这么多年了……你还是不信我。”周巡唬着眼,努力辨认着眼前的影子,伸手去拍老关,却拍了个空。

对方咧嘴笑起来,脸上的刀疤也微微扬起:“我说你是个棒槌,你还不信……瞧你这酒量……”长得跟老关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关宏宇挣扎着去数眼前的酒瓶,“才喝这点,你就撂了。还说呢,你俩,啊,你都认识他十五年了,不照样分不清我跟我哥?”

周巡怒了,审讯室里对着这厮表错了情的尴尬历历在目,声音一下子拔高一个八度:“你才是棒槌呢,你跟你哥一块多少年了,他想什么你都知道?”

“我们都穿过一条裤子了!”

周巡被堵得滞住,这话八成还真没错。他不知道老关跟关宏宇那些日子里糅成一个人轮班出现的细节,可想想也能猜个差不多。依着老关那谨慎,哥俩连衣服都公用也不是没可能。

他一想这事儿就来气,看着眼前这张脸也愈发地不爽快,嘴一秃噜,不中听的就往出蹦了:“穿一条裤子有个屁用,你哥都不要你了!”

关宏宇被灌下去的酒激得哆嗦一下,“你哥才不要你了呢,我们俩,我们是同一个卵……”

周巡大着舌头纠正:“受精卵。”

“同一个受精卵里分出来的……”关宏宇晃着酒杯里又满上的酒,一仰脖子倒了下去。喝完他就老实得像个鹌鹑,出神盯着杯壁,看着上面挂的细小泡沫一个个破裂,茫然的目光像个接触不良的二极管,一会儿亮,一会儿灭。

“他怎么就能抛下我呢……”关宏宇喃喃地问。

两个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。

周巡上一回见着老关,还是仨月前的事了。追悼完刘长永,他们在墓园摊了牌,老关说要回家喂老虎,周巡也没拦他。

周巡知道老关不会逃——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,他的父母早已经过世,弟弟被他栽赃陷害受大了罪,徒弟一个个想着亲手抓他,他平时连个朋友都没有,一身经验才学抓人断案可以,搁外头混社会连关宏宇十分之一都比不上,他能逃去哪里?

周巡千算万算,到底没算到,居然是这个被老关陷害过的弟弟替他戴上手铐,坐在审讯室里。等他们回过神来再想抓人,晚了。

周巡叹了口气,抓起瓶子给关宏宇和自己倒上,直摇头:“你说你吧也挺爽快一人,怎么到你哥的事上就拎不清,老关把灭门案栽给你,你倒好,你倒好,啊,”周巡咣咣拍着桌子,“屁颠屁颠上赶着去给他顶罪,自己还搭进去拘了一个月。”

关宏宇跟他碰碰杯子:“你要这回改名叫关宏雷,也还来得及。”

“别介别介,消受不起,”周巡连连摆手,凑到关宏宇脸前,压低声音问:“老关真没跟你联系过?”

“你真没监听和监视我?”

周巡厚着脸皮笑起来。一个刑警,一个跟遵纪守法好公民不搭边的监视对象,偏偏能坐一块喝酒,边喝边聊灭门案现嫌疑人关宏峰,这事到底是为什么,大家心里门儿清,就看谁道行高。

关宏宇甚至已经想出了六套联络方案,只等他哥联系他,然后他会摁着他哥把213前前后后的所有细节都吐出来,想办法把一切查个清楚。

可他哥却像太阳底下的冰棱,消融得无影无踪。有人帮过他吗?他不在津港了吗?晚上他怎么办?他还活着吗?

关宏宇攥着杯子,眼神飘向一旁,轻微摇了摇头:“没有,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。”

喝下去的酒刺激着他的胃,让他觉得很不舒服。关宏宇站起身:“我去上个厕所。”

周巡心事重重地挥挥手:“去吧去吧。”

周巡觉得不对,这一切从开始就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。他努力思索着这中间的问题,但是酒一上头,思绪就飘飘摇摇找不着落点。

关宏宇手机钥匙放在桌上,周巡四处乱飘的视线落在手机上,忽然停下来。手机?哦对,手机……周巡下意识地去拿,刚抓起手机的瞬间,它忽然在掌中突兀地响起来,吓了周巡一个激灵。

是个没存名字的号码。

周巡没接,它就一直响,一直响。周巡让它给闹地心慌,索性一指头戳上去接了起来:“喂?”

店里旁边几桌嚷嚷得沸反盈天,周巡什么也听不清,大声道:“他没在,他上厕所去了……呦我这儿闹的,大点声,我什么都听不见!”

他对着手机嘶吼了半天,直到有人从背后拍他。

周巡回过头,就瞧见了关宏宇脸上的疤:“谁让你动我手机的,给我我接。”

关宏宇甩了甩手,接过手机。屏幕一片黑暗,不知什么时候,电话已经被挂断了。


关宏宇被吵醒的时候,宿醉后的脑袋还有点不灵光,外头天光大亮,床头的手机不知疲倦地响着。他摸索着抄起手机:“喂?”

“你在哪?”是周巡。

“在家呢,你说你这一大早的——”

周巡打断道:“我的人快到你楼下了,你收拾好马上下来。”

关宏宇一下子皱起眉:“你等等,谁?干嘛?”

“汪,警车。”

“嘿,”关宏宇盘腿坐起来,“我这会儿可是清清白白,你把警车开我楼下来找我,你什么意思你?”

“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了个电话?”

关宏宇彻底清醒了。“电话怎么了?”

“我记下那个号码,让小赵查了查。”周巡在那头回答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
孙子,又跟我来这套。关宏宇在心里暗暗腹诽,为什么没跟我哥交上朋友,你瞧瞧你这做派,自己心里没数?

关宏宇“哼”地冷笑一声:“你知道为什么你也是老光棍吗?不懂怜香惜玉!”

他嘴里这么说,思维却不受控制地发散开,这段时间以来,对每个打过来的陌生电话,关宏宇都报以十二万分的警惕和期待,但没一个是正主——卖保险的,联系业务的,搞诈骗的,拨错号的,什么都有,就是没他哥关宏峰。

昨天没接起来的那个电话,关宏宇回家又回拨了几次,却再也无法接通了。经验告诉他这个电话肯定跟先前那些差不多,但理智却又一直在提醒他,这次也许跟以前不一样。

谁家推销的这么敬业,大晚上的还打电话?

如果不是推销的谈业务的,那又是谁?是不是他哥?周巡找到他哥了?难道是来接他去跟他哥对质的?

“行行行别扯这废话,你又不是我爹,操这闲心。”电话那头不耐烦了。

关宏宇清了清嗓子:“我就知道你请我喝酒一准没好事,说吧。”

周巡的声音里仿佛有丝压抑不住的烦躁:“那个电话是从南河港码头附近打来的。”

关宏宇的心脏疯狂搏动起来,他吸了口气,问:“所以呢?”

“昨天夜里,那边死了个人。”周巡说。


“亚楠没在家?”到了支队,周巡一见面先问。

“昨天就带着饕餮回老家展示去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关宏宇盯着周巡:“电话里说码头那事,什么意思。”

“昨天夜里我们接到报案,说码头出事了,电话里头说得很含糊,”周巡的脸色看上去很疲倦,很憔悴,也许是昨天一夜没睡,“接警的过去查了一圈,就找到了这个。”周巡指了指高亚楠以前那屋的方向,关宏宇伪装他哥的时候没少去过,尸检的地方:“小汪带他去认认。”

“行,咱们过去看看。”小汪看了看周巡,又看了看关宏宇,这张跟关队……关宏峰一模一样的脸,他到现在都还不大适应。

关宏宇却在看着周巡,一颗心忽然放了下来。 出事的人要是他哥关宏峰,周巡可能不会是这副反应,至少现在没有迹象表明他哥出事了;但同时周巡既然能让他来认尸,证明这件事也许跟他、跟他哥可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
关宏宇走进法医室。

屋里没别人,除了解剖台上躺着的那位仁兄。这是个生面孔,留着个刺头,长得倒不难看,就是面相不太善,右耳骨极浅一道旧疤,颈下有小片淤伤。关宏宇伸手去拉尸体上盖着的布,小汪连忙把头转向一边,像是忽然对法医室里陈列的模型标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
致命伤是在胸膛上,子弹应该是自背后射入,从前面穿胸而出,留下一个血流不止的狰狞豁口,很快要了这个人的命。他左手无名指小指上各一道深深的伤痕,虽然已经愈合,但不难想象,当时要是再深几分,几乎就可以将手指连根截断了。

有了这些,这个人的身份应该不难查清楚。

 关宏宇盖上白布,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
“周队。”小汪猴着腰,对走廊靠窗站着的周巡打了个招呼,一溜烟跑了。

“不认得?”周巡看着窗外,嘴里头还塞着饼干,八成没顾上吃早饭。

走廊上没旁人,关宏宇手揣兜里,背靠窗点点头:“嗯。”

“不认得算了,也没指望你认得,”周巡吃完最后一片饼干,拍了拍手上的渣,边揉弄袋子边开口讲,“技术上初步比对了一下,杀死死者的,跟杀死叶方舟的,是同一把枪。”

关宏宇猛地回过头。

周旋低头凝视着手里撕破的包装袋,好像上面开出一朵花来:“现场残留了两枚弹壳,其中一枚是跟杀死死者的子弹配套的;另一枚弹壳没有在现场找到相匹配的弹头和枪支。但是这两枚子弹,却不是从同一把枪里射出来的。”

关宏宇接口道:“也就是说,现场同时出现了两把枪,双方还可能交战过,最后结果是里头那位躺了。根据尸体情况来看,死者身上有伤,但大多是旧伤,常动刀动枪,很可能是道上混的;他的脖子上有淤血,其他地方搏斗痕迹不多,显示生前曾经被人袭击过,也许就是被锁住喉咙,然后从背后开的枪;像他这种混的,对一般人的戒备心会很重,也就是说能在他身后偷袭他的,有可能是熟人作案。等现场弹道勘察全部结束,我们可以对当时的情况做进一步还原。”他说完这些,自己忽然愣住。

他说这些话的时候,他哥教给他的东西就像春雷后拔节的笋苗,从心底破土而出迅速生长。周巡看着他,不由得有些出神,就像回到以前那些年,太阳把影子拉得长了又短,师徒两个站在走廊里,一起分析推演每一条线索。

关宏宇顿了顿,忍不住问:“我现在是关宏宇,既不是你们支队长,也不是聘来的专家顾问,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

“你知道吗,”周巡笑笑,“你们兄弟俩双簧唱了这么久,居然快把你唱出师了。”他用力把袋子揉成一团,向不远处的垃圾桶抛去。袋子在半空中展开,撞在垃圾桶上,又翻落在地上。

周巡没动,关宏宇也没动。

“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个手机,正是昨天夜里打电话报警的那个号码,”关宏宇一动不动,他知道自己的担忧很快就会有答案,“手机上有老关的指纹。”

全身的血液疯狂冲上头顶,关宏宇平稳地呼吸着,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:“也就是说,最大的嫌疑人是我哥,对吗?”

周巡没有回答,而是继续自顾自说到:“在现场,技术队目前发现了两种不同血型的血迹,一种是O型——跟死者的血型一样——还有几处血迹是B型。”

蛰伏了几个月的情绪忽然冲破冰面,翻起汹涌的波涛。关宏宇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:“我跟我哥……也是B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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