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之未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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悬疑推理刑侦轻度沉迷
丨挖坑如山倒,填坑如抽丝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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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白夜追凶】三尺

<三>

做了见不得人事情的人,有些人惧怕黑夜,有些人害怕白天;关宏峰算是前者,而蒙蛇毫无疑问是后者。

蒙蛇不姓蒙,别人之所以叫他这个名字,是因为他是内蒙人,又属蛇,一双针尖般锐利的眼睛就像是冷血动物,眯眯着让人发寒。2月10日凌晨,在2.13灭门案发生的三天前,蒙蛇的黑色SUV在距吴征家两条街的路口压线,被摄像头拍了下来。当时车前排坐了两个人,一个蒙蛇,另一个就是叶方舟。

有人说,夜路走得久了,迟早是会撞鬼的。

关宏峰不信鬼神,他只相信自己基于多年经验和事实证据作出的判断。他很清楚地知道,犯罪分子在筹划实施重大犯罪行为时,为了保证实施顺利,常常会提前进入现场踩点、甚至演练。如果2.13当天的证据资料提取有困难,那换个角度突破,排查2.13之前的几天——现在关宏峰还是找到他了。

蒙蛇,就是除安廷和叶方舟之外的第三个人。

关宏峰呼出口气,温热的气息在正月的凛冬中像一缕薄雾,很快消散不见。

答案或许就在前面,他的步子却还是很平稳,很有节奏。每段旅程都会有终点,任何人都不必心急。漫漫长路,踽踽独行,他终于已经快要到了。

脚步声在拐角处停下,背对着他的人也同时回过头来。日光西斜,照射着深蓝色的集装箱,又有气无力地反射在蒙蛇脸上。这张脸现在满是愕然:“怎么会是你,你是关宏……”

关宏峰手插在大衣兜里,慢条斯理地走过去。“一年不见,别来无恙?”漠然注视着这张脸,关宏峰开口道。

蒙蛇下意识后退半步,目光蛇一样在关宏峰脸上游移,最终落在面颊那道疤上:“你知道我。”

“你们设这么大个局把我拉下水,”关宏峰站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,随意打量着周围,“我要是连演员是谁都不知道,不是枉费了你们的心机?”

蒙蛇的情绪好像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,他冷笑一声:“关队长果然神通广大,连道上传话的中间人都能搭上线。”

关宏峰听出了其中试探的意味,很自然地接道:“干了那么多年刑警,要不认得几个道上混的,那就说不过去了。”他说的一点也不假——也正因为合情合理,蒙蛇才有理由相信这番说辞,才可能不会怀疑道林嘉茵身上去。

林嘉茵不是什么通常意义上的好人,但对这个徒弟,关宏峰心里却是有愧的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林嘉茵甚至比周巡更像自己这个老师——冷静,缜密,追求目的导向,情绪从不示人。只不过从她加入卧底计划的那一刻,这个徒弟的命运就像一叶失去风帆的小舟,随着怒涛载沉载浮,驶向自己无法涉足的远方。

昨天关宏峰找到林嘉茵,想让她动用自己的关系,给蒙蛇抛个口信。当时林嘉茵沉默了很久,久到关宏峰以为她是在思索怎么拒绝。

最后林嘉茵抽了口烟,冷淡地回答:“我以前认识几个人,也可以答应你,不枉我们师生一场。但你自己要是嫌活得太久,想上赶着找死,不要把我牵扯上。”

关宏峰凝视着她浓妆下不带一丝温情的脸,也许当初就是因为这副薄情寡义的面孔,宏宇才毫不犹豫地认定她已经变节。关宏峰垂下眼,看着她手指间夹着的那根香烟,一丝微小但炽热的火星悄无声息燃烧着。

“我知道。”关宏峰点点头。

蒙蛇锐利的目光将关宏峰的思绪拉了回来。蒙蛇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寻觅一些端倪,却什么都没找到。

压抑着心里的不安,蒙蛇将话题转到自己急于知道的另一部分上来:“安廷和姓叶的都死了,你是怎么找到我的?”

“我查过2.13前几天之内吴征家附近的所有交通违章记录,再跟2.13当夜的监控和目击资料相比对,锁定了你的车。踩点的时候你太紧张,违章被拍了。”

这种局势逐渐脱离掌控的感觉带来了很大压力,蒙蛇面色愈发难看:“就算是这样,那你也没有证据说明2.13那天我在哪里。”

关宏峰的语气平铺直叙,像在给不懂事的学生上课:“大海捞针漫无目的地查,跟锁定目标有针对性地查,完全是两个概念。之前警方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,不过是因为你们明处树了个靶子,自己躲进了暗处。现在探照灯都打在你们身上了,他们只要不瞎,迟早能查出来。”

他的态度激怒了神经紧绷的蒙蛇,蒙蛇面色变了几变,眼里透出股狠劲来:“可你现在却是一个人。”只要在这里解决掉关宏峰,做好扫尾——再不济让大哥安排离开津港,一切还有能挽回。

他还有得挽回。

关宏峰微微扬起下巴,眼神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意味。

蒙蛇上前一步,甩出折刀,面上肌肉也因紧张和恐惧而狰狞:“关队长单刀赴会,是个敞亮人,今天我蒙蛇就在这里给你践行了!”

他全身绷紧,脚下的步子一步步踏出去,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。关宏峰却连动都没动,一个奇特的笑容忽然出现在他脸上,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,就像冰雪逐渐消融,山川化为河流。蒙蛇只见他活动活动颈子,说:“你可能忘了,我哥有个当过武警的双胞胎弟弟。”

“你是……”蒙蛇的反应因为这句话里突如其来的信息迟滞了两秒,“你不是——”

“周队,”“关宏峰”一点也没有要跟他废话的意思,目光越过蒙蛇,看向他身后,“你们再不下手,我可就代劳了?”

蒙蛇的心猛地沉下去。他握刀的手冰冷,脑袋里一片空白,下意识地回头去看——

有只手扣住了他的刀柄,等蒙蛇想转回头,一个手肘已经挟着寸劲重重击上他的太阳穴。

蒙蛇倒了下去。

关宏峰紧握着下来的折刀,屏息准备应付蒙蛇可能的反击。

蒙蛇躺在地上,闭着眼一动不动。

集装箱间只余一片寂静,连夕照也渐渐黯淡下去。关宏峰终于弯下腰,急促地喘息着,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搏动的声音。

他在拿自己的安危去赌,幸运的是,他赌赢了。

自从两年前伍玲玲的事之后,关宏峰的身体素质就随着精神状态一起急转直下,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毫无负担、能文能武的刑警队长了。他甚至不得不再次依靠以前对付分尸案凶手时用过的小花样,替自己争取到一丝破绽。

只不过现在宏宇已经不在身边了。

就在刚刚装成宏宇的时候,在极度的紧张之下,关宏峰居然感到一丝奇异的熟悉和安定:他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回想,宏宇说话的语调,脸上的神情,还有习惯性的小动作——这些记忆就忽然自心底复苏,飞快蔓延生长。在宏宇被通缉的日子里,关宏宇在学着怎样伪装成关宏峰,也许同时关宏峰也正在潜移默化地被关宏宇影响,尽管他以前从未意识到。

关宏峰甚至能想象得出,宏宇要是知道了,当着他的面兴许不敢说什么,背地里一定会笑话他的。

他的表情稍稍放松,就在这一瞬间,余光里闪过条黑影,关宏峰骤惊下一闪。

一声奇特的枪响回荡在狭窄的余晖中。


打开的折刀静静躺在地上,反射着银灰色的冷光。

关宏峰捂着右臂,鲜血顺指缝缓缓流出,悄然渗入大衣。他踉跄站起来,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。对方侧头瞟了眼身边躺着的蒙蛇,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。这人一张脸生得不算难看,凌厉五官里还透出几分莫名的似曾相识,看得关宏峰心里一滞。

对方把玩着手里的套着消音器的枪,笑着打招呼:“关队长。”他脸上的笑容仅仅止步于嘴角,并没有深入进眼底,这种奇特的不协调中透出股别样的冷酷。

“我应该想到的,”一个糟糕的猜想很快在关宏峰脑海里成型,“参与2.13的不止他们三个人,还有隐藏在幕后的第四个。”

“哦?你连这都猜到了?”对方好像很意外。

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,关宏峰眨了几下眼,努力驱散心里的不适,沉声道:“吴征一家的死,他们只不过是负责执行的小卒,”关宏峰示意了下地上躺着的蒙蛇,“冲在第一线,同时要担的风险也最大。一个能缜密策划杀死吴征一家的计划,同时又把凶案栽赃给我的人物,地位应该会在他们之上。像这样的人,是不会轻易冒险暴露自己的。”

对方不置可否:“那你倒是说说,为什么我现在又亲自来了,是不是因为物伤其类?”

关宏峰摇摇头,声音有些飘忽:“人在下意识中露出的第一反应,哪怕是一个表情……也是骗不了人的。对于蒙蛇,你根本没有物伤其类的感情,甚至……很可能你只是在怪罪他,怪罪他事情办得不——”

对方冷冷打断道:“事办不利索是小,存了贰心是大。自以为聪明,在大哥面前搞吃里扒外这套,他已经活得太长了。”

这句话里隐含的信息太多,关宏峰试探着问:“大哥是什么人?”

“关队长,你是不是已经笃定自己走不出这里,才敢这么放心大胆地问?”

“算是吧,”关宏峰的脸色不太好,嘴唇也有些苍白,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变幻交叠,几乎把他推到悬崖边缘,“两年多了,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?”

对方目光灼灼,盯了关宏峰很久,好像要把眼前这副颓唐模样好好看个够,连空气都在紧张的气氛中凝滞起来。

“不愧是关队,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,”对方目光骤然一松,语气里满是刻意的漫不经心,“说了这么久,我还忘了做自我介绍,我叫徐魏。两年前在宏安码头,死在你手里的霞姐,是我的亲姐姐。”

那桩军火案里熟悉的名字骤然出现,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,骤然扼住关宏峰的呼吸。不等他有什么反应,徐魏紧接着,一字一句道:“另一个死在你们行动里的警察,你还记得,她叫什么吗?”

“她是我的堂妹,伍玲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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