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之未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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悬疑推理刑侦轻度沉迷
丨挖坑如山倒,填坑如抽丝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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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白夜追凶】三尺

<五>

白天繁忙吞吐货物的码头A区,夜里悄然沉静下来。一双皮鞋轻轻踏在集装箱间的过道上,最后在一小片深色的污迹前停住。

有人蹲下身,用指甲沾起一点,放在鼻尖嗅了嗅。

铁锈味,是血迹;轻轻捻开,还未完全凝固。

这个人重新站起来,从口袋里掏出根发绳,将披散的头发全部束起,露出了林嘉茵表情凛冽的脸庞。她掏出枪,熟练地拉动枪栓给子弹上了膛,借着阴影的掩护,一排排快步搜过去。

关宏峰的电话打不通,这本身就意味着出事了。

人在黑暗的环境里,视觉对信息的收集反馈能力会被大大削弱,听觉反而会成为重要的信息来源。林嘉茵放轻脚步呼吸,耳朵仔细过滤着风中每一丝响动。等她搜到第四排集装箱,准备接下去搜第五排时,耳朵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一声仓库里传来的轻微声响。

林嘉茵全身肌肉绷紧,慢慢抄了过去。

裸露在寒气里的手指有些僵硬,林嘉茵贴在仓库外,深深吸了口气。半掩着的门里透出亮光,林嘉茵刚低头看过一眼,里面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小一大两声短响,几乎吓了她一跳——就算是有人在里面值夜打火锅,也绝不可能是这种声音。林嘉茵顾不上犹豫,一脚踢开库门,厉声喊“放下枪!”同时顺势滚地翻向旁边,端枪跪立,去瞄里面唯一立着的黑影。

目标偏离了弹道。

来不及了,林嘉茵立刻放弃了尝试,瞄准快速移动的目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她刚堪堪稳住身形,才猛地发现对方已经在她突入的瞬间反应过来,弧线拉近了与自己的距离,借着她瞄准的片刻生生欺入近身,抬手想去下她的枪。

林嘉茵心里大惊,立刻回枪收臂,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上去,炮弹一样撞在对方怀里,巨大的冲击让两个人翻滚着倒下去。倒下去的时候,林嘉茵胳膊和腿同时发力,想去锁对方的动作;谁料对方的反应仿佛比她这个警校出身的还要快,抢先扣住她的手腕,向后重重反拧,随即把林嘉茵脱手的枪远远踢了出去。

林嘉茵伏在地上,地面冰寒刺骨,几乎将她的所有反应都冻住。

她侧着脸,一个陌生男人趴在地上,身下血迹还在不断扩大,也不知道是死是活;在他旁边不远处,凌乱散落着一堆箱子,有个人仰面躺着,围巾上深色斑驳,紧闭眼睛一动也不动。

他脸上一道弧形的刀疤,上面沾的两滴血欲流欲止,像个讽刺的笑。

关宏峰。

我们完了。血迹灼灼落在视网膜上,一阵绝望攫住了林嘉茵。

她拼命挣扎,想挣脱束缚,或者仅仅是让自己在死前的最后几秒显得不要那么软弱,等待着凶手最后一声判决。

“林嘉茵?”

压制住她的男人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。隐藏最深的秘密忽然毫无防备地被揭开,林嘉茵浑身一震,费力地转头,想去看清楚这个人,却又什么都看不到。

声音继续从头顶传来:“我现在会放开你,你自己慢慢站起来。我是关队的朋友,韩彬。”

韩彬的名字和“关队”的称呼,为这位神秘的朋友赢得了几分信任,林嘉茵放松下来,对方果然说到做到,立刻就松开了林嘉茵手腕,走到一边去处理关宏峰的伤口。

林嘉茵迅速起身,首先寻回了自己的枪,还把地上另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也一起握在手里。她警惕地看着对方摘下关宏峰围巾,叠成一团,塞进关宏峰的衣服里;另一位却没那么幸运,眼见胸膛上开了个大洞,已经无救了。

韩彬手上用力,用围巾压住关宏峰的伤口,手掌下的身体立刻因为疼痛而一阵痉挛。“韩彬……”关宏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眼睛,嘴唇翕动,好像要说什么。

韩彬立刻低下头去:“关队。”

“是我害死……伍玲玲,那一枪……她其实……”关宏峰的意识渐渐模糊,思维也跟着断断续续不成逻辑,“他们……杀了吴征,宏宇是被我……”

他有很多话想说,却发现已经来不及再说出口。他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叹了口气,秘密和心事现在忽然变得有些不再那么重要;坚硬的地面渐渐融化,潮水温柔地涨起,他眼皮沉重,灯光和韩彬的脸都已远去,水面终于吞没了他。

“他怎么样?”林嘉茵脸色变了变。

“不太好,需要进一步处理,”韩彬头也不回,专心留意着伤口情况,好像笃定了林嘉茵不会对他不利,同时吩咐道,“不要踩到血迹,不要留下脚印。”做完这些,他弯腰把关宏峰抱起来,目光直直投向林嘉茵:“赶快离开,应该很快会人来了。”

林嘉茵跟他对视片刻,又看了看紧闭双眼的关宏峰,担忧和直觉终于战胜了疑惑:“我的后备箱里有急救包,车上处理。”


“他不能去医院。”车轮风一样碾过半旧的柏油路面,带起几颗砂砾,车里林嘉茵先开腔了。

后座的韩彬嗯了一声:“所幸子弹应该没有伤到器官和大动脉,但还留在他肩膀里,去医院会立刻暴露。你在往哪开?”韩彬望向后视镜。

林嘉茵眼也不抬:“我在津港的落脚点。”

“安全吗?”

“安全,连他都不知道。”

韩彬低头看看关宏峰,领会到了林嘉茵话里的“他”是指什么人,默认了这个方案。车里一时间有些安静,只能听到关宏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。

韩彬一手按压住伤口,一手从口袋里取下眼镜,戴回到鼻梁上。他的手上的血在纱布上擦过,只留浅浅的印子,却没有一滴是他的。

世上的机缘有时太早,有时太晚,还有时不早不晚,连死生都恰好在那一瞬。刚刚韩彬冲进那间仓库的时候,只见一把手枪抵在关宏峰额头,持枪的人手指放在扳机上,只要轻轻一扣,世上就少了一名通缉犯,同时或许也会多出几个伤心人。

韩彬不敢大意,先是刻意弄出点不大不小的响动,然后迅速冲了过去。黄泉路上领过号的枪手敏锐地回过头,想调转枪口解决掉这位不速之客——这一切现在回忆起来很长,当时发生的时间却很短:

关宏峰忽然伸手扣住了徐魏的枪管,用力向旁边扳去;徐魏没料到关宏峰还能反抗,愣了一愣,下意识扣下扳机;韩彬终于堪堪出手,从身后牢牢锁住徐魏的脖颈,另一只手掏枪,将子弹送入了徐魏后心。

韩彬端详着手掌,脸上无波无澜。

沉默了好一会儿,林嘉茵再次开口:“我知道你。”

“这不奇怪,你跟馨诚有秘密的业务关系,又是关队的徒弟,听说过我也是正常。”

“可我听说你只是个律师,偶尔也作为顾问,为赵馨诚解下燃眉之急。”

“律师这个行业竞争很激烈,”韩彬措辞诚恳,好像一点没听出林嘉茵话里的试探,仿佛他真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律师,“所以有时候也许会接点外快。”

韩彬现在的表现实在太像一个正常人——如果不是他刚刚还在码头差点杀了自己的话。林嘉茵放弃跟他绕弯子,声音里好像多了丝苦涩:“我不知道他居然会……把我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你。”

“如果你是担心关队不够谨慎,泄露了你的秘密,那大可不必,”韩彬的声音很平静,“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,我先前也只是猜测,直到今天见到你才确认,原来你真的没有死。我猜……他应该也没有跟你提过太多我的事。”

林嘉茵稍稍松了口气,往事被不经意地触动,忽然间竟有些怀念:“一牵扯到性命攸关,他就只放心抓在自己一个人手里。成也好,败也罢,别人不知道,也牵连不着。”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,也许都有——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。

她的感慨蜻蜓点水一样一瞬即逝。也许是逐渐接受了韩彬这个知情人的存在,林嘉茵强压下本能的防备,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,正对上韩彬若有所思的目光。


这天林嘉茵与韩彬忙了整整一夜,位于郊区一栋小楼里的灯光彻夜未熄。在没有专业麻醉、消毒的简陋条件下,关宏峰肩膀里的弹头被取了出来,伤口简单缝合,裹上了厚厚的纱布。

林嘉茵坐在充斥着酒精和血腥味的卧室里,给自己点了根烟提神;椅子旁边的床上,关宏峰脸色苍白地躺在厚厚的被子里,精疲力竭昏睡过去。

她站起身来,强打着精神,把一箱矿泉水拆开,一瓶瓶放进了冰箱冷冻室。

韩彬这时走进来,外套已经穿好:“我该走了。”

林嘉茵看一眼外面初露晓光的天色:“你不等他醒过来?”

“今天我有一个重要的委托人,安排在上午见面,”韩彬回答,“我能做的已经做了,情况如果再有反复,你能选的只有送他去医院,或者等着看他死。我也是一样。”

林嘉茵扫了他一眼,真话往往未必好听。

韩彬拉开门走出去,在门重新关上之前,他听到林嘉茵的声音传出来:“这个地方,我以后不会再用了。”


上午九点。

关宏宇坐在这些车里,心里沉甸甸压得难受。他提议周巡再去现场看看,周巡立刻就一口答应了,而且还很自然地捎上了关宏宇——没准他本来就打算这么干了。

关宏宇不想深究他这么做到底合不合规定。周巡这种聒噪得向老鸹一样的主,从上车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放,搞得他很紧张。

“你是不是觉得,现场那电话是我哥打的?”关宏宇问。

“屁,”周巡也开了金口,“老关有事会打110报警?你是不是对你哥有什么误会?”

“那你就是觉得昨晚酒店里那电话是我哥打的,反正两者肯定有一个,不然你不会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。”

“哎,这你可说对了,现在还没有证据,可我总觉着吧,你哥要是有什么事,肯定先奔你他不找我!”周巡越说越大声,脚下油门踩得飞快。

关宏宇被他闹得烦:“你跟我气得中风也没用啊。现在就一指纹,还有一个案发现场血型跟我哥一样,DNA检测还没出——生不见人死不——呸呸呸。”

周巡瞟他一眼,戴着个墨镜也看不出什么情绪:“码头的死者,我对这人还有点印象。”

关宏宇皱眉:“你都认得你还叫我去认,试探我是吧?”

“例行公事,别放心上啊,”周巡心不在焉地笑笑,“我要没记错的话——两年前伍玲玲那个案子老关应该跟你提过——昨晚死的那人,跟两年前被击毙的匪首霞姐,是亲兄妹……啊,我就一印象,还得等着具体身份核实。”

关宏宇心里一阵寒意:“那可是血海深仇了。”

周巡深呼吸几口气,忍了忍还是问出来了:“你老实跟我交代,你觉得老关要是打电话给你,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情况?”

这个问题把关宏宇问得一阵沉默,等周巡几乎忍不住要问问“你他妈是不是他亲弟”时,陷在副驾驶座位里的关宏宇忽然开口了,说的话没头没脑:“就我跟我哥轮班那会儿,我还跟他说过,白天我又出不去,不如你给我弄个小猫小狗的,再不济弄个耗子也行,我养着,解解闷儿。”

周巡插嘴:“老关肯定不让。”

“你说还是我说?”

“你说你说,你继续。”

关宏峰就继续说:“我哥给拒了,他不喜欢跟人交流,动物也不行。他养的活物除了我,就是老虎——后来他给你们抓走前炖着吃了的那条——老虎不会吵他,也不乱跑,跟他隔着块玻璃,他心里头踏实。”

周巡听去搜查老关家的赵馨诚说过这事,咝,瘆得慌。

关宏宇慢慢道:“你说像我哥这种性格,得到了什么地步,才能主动给我们打电话呢?”

周巡的车速在路口渐渐慢下来,准备停车。前方的红灯还有八十多秒,两个人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就在这时,关宏宇看到一辆车旁边那条路右转车道拐过来,很快消失在他们身后。

周巡拉上手刹:“张望什么呢?”

“没什么,”关宏宇说,“我看岔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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