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叶傅】叶读[边城浪子][现代AU]
复健失败，继续躺回去当咸鱼了
<四>
童铜山和童扬出去比进来得还要快。西门十三看着林挺莫名紧张起来的神色，目光慢慢沉下。
这段日子里，他已经听不止一个人夸过自己这位朋友。林挺好像是忽然间从平地里长出来的，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世背景、过往经历，大家只知道他们刚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，林挺就已经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了。
在他们这一行里，一个人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忽然上位，往往会有一些特别的原因。西门十三只要一想到跟这些有关的传言，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。
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听自己的长辈们当面夸奖另一位同辈，连西门十三也一样。但他现在看到林挺没见过世面的紧张样子，哪里还有半点卫老爷子口中的镇定模样？
他表情一松，安慰道：“不用慌，童家两兄弟一向很可靠，不会有事的。”
林挺已经站了起来，他叹口气：“我不是怕我们有事，我是担心你的手下出事。”
西门十三一头雾水地跟林挺出去时，楼梯拐角已乌压压挤了好几人，一个身材高大的保安捂着膝盖，虾米般蜷缩在地上。他一眼就看到人群间闪过条影子，像只掠过窗隙的乌雀，紧接旋身击中了另一个保安腹部。这条影子的动作很快，快得几乎令人不可思议，他一肘击出的时候，保安预备好格挡的动作甚至都未来得及变化，就重重飞了出去。
西门连眉头都没有皱。
受伤的人只要不是他，他的眉头从来都不会多皱一下的。
西门十三在看童扬。在那条影子出手的同时，包抄到背后的童扬就已经抬起了手，闪电般去锁这位不速之客的喉咙。正面的童铜山拳头也已攥紧，紧绷的肌肉将衣袖鼓鼓撑起。童扬屈起的手臂就像张套子，只要套子一将猎物套住，童铜山铸铁般的拳头就会重重挥出。
西门十三对他们有信心。
就连卫八太爷都曾说过，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童家兄弟默契的联手一击——老爷子说的话一向很有道理。
西门十三的眼睛忽然猛地睁大——因为他看见以前从未失手过的童家兄弟，今天第一次失手了。
“实在不好意思，你们能不能先住手，”林挺站在那，不知什么时候拉住了童扬的胳膊，一脸歉疚道，“这是个误会。”
童铜山抬头飞快看了一眼，很快收拳垂手道：“林老板。”
童扬声音飘忽道：“林老板，您……跟他认识？”他面色煞白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刚刚贯注了力量与速度的出手被林挺这么轻轻一拨，臂上的力气竟几乎完全消失。
被他们围住的黑衣人抬起头，漠然环视了一眼，在对上林挺目光的时候，他不由冷笑一声。
林老板？不知道他们知道林老板有时不姓林，心里又会怎么想。
林老板不姓林，而姓叶；黑衣人也并不黑——傅红雪的皮肤甚至有些苍白。
叶开不知道傅红雪究竟做了什么，为什么会被他们发现，现在也不想知道。他点点头，转而看着一言不发的傅红雪，微笑道：“不是说在外面随便走走吗，怎么上来了？”他不等傅红雪回答，立刻又对西门十三道：“我的一个朋友，不太爱跟人打交道，这次带出来见见世面，对外就说是我的保镖。脾气有点怪，见谅。”
傅红雪霍然回过头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叶开立刻摆手：“没什么，没什么。”
西门十三目光微动，林挺“对外”说是保镖，可既然他都跟自己交了底，哪还有跟自己人的朋友过不去的道理？西门觑了死死盯着林挺的黑衣男人一眼，对“脾气有点怪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，忙点头道：“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什么了，我们里面坐，底下人不懂事，别跟他们计较。”
对方笑道：“哪的话，我们不小心伤了人，该我们赔不是才对。医药费划到我这边，过两天我再找你。”说完叶开便伸手去拉傅红雪，碰到傅红雪手臂的刹那，叶开只觉黑衣下的肌肉骤然绷紧。
傅红雪抬眼，目光如刀，刮在叶开脸上。
“你要是需要人背，”叶开眼神不闪不避，声音中平静地听不出多少起伏，“我雇个人把你背下去。”
“我自己会走。”傅红雪挣开他的手，慢慢沿着楼梯走下去。
童扬悄悄靠到西门十三身边，轻声道：“老板……”
西门十三没有反应。童扬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，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位“保镖”奇怪的姿势，他下楼的动作就像个刚开始学步的孩子，一步一步，一级一级，缓慢笨拙地挪下去。
傅红雪在前面走，林挺就跟在后面，他下一级，林挺下一级，两人之间仿佛有种奇怪的距离和默契，永远不近不远地隔了三级台阶。
直到他们消失在楼梯尽头，西门十三才长长出了口气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童扬使了个眼色，童铜山壮起胆子，上前一步。
“去盯着他们。”西门十三道。
叶开和傅红雪站在酒吧门口，街前人来车往，如同置身霓虹灯光的洪流。
叶开目光笔直注视着前方，嘴唇动了动：“门童去取车了，你现在是我的保镖，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……”
傅红雪冷哼。
冷哼往往就是“不会”的一种委婉说辞。黑色的凯迪拉克平稳停在两人面前，叶开这个便宜老板在心里叹了口气，提步准备迈进驾驶座，亲自为自己的“保镖”开车。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动，旁边漆黑的身影已经挤开他，先一步钻了进去。
叶开怔住。
他狐疑着探头往车里瞧了瞧，傅红雪坐得很端正，手扶方向脚悬油门，居然还老老实实系上了安全带。傅红雪转过头，眼里灯火明灭：“你要是不会上车，我可以雇个人，把你抬上来。”
原来他这人也会记仇的。
叶开微笑着坐进后座，嘴里低低哼起一支不知名的调子，心情愉快得仿佛见冰原上开出花来。
调子不长，旋律轻快又简单，待叶开哼到第三遍的时候，傅红雪问道：“你在哼什么？”
“一首童谣，”叶开回答，“你有没有听过《快乐王子》的童话？”
“我从来不听童话。”
叶开微笑着，自顾自说下去：“快乐王子是一座雕塑，他的身上覆着金子，眼睛里剑柄上都镶着宝石，高高站在城市的正中，看着人们的快乐和苦难。 后来他还遇到了一只准备飞走越冬的燕子，燕子留了下来，一直陪着他。”
傅红雪等着他讲下去，谁知叶开居然不吭声了。傅红雪忍不住道：“后来呢？”
叶开笑了笑，又哼起了那支调子，旋律轻快又简单。
“无聊。”
他们本来应该有很多话要问对方，可是偏偏谁都没有再开口。车子平稳地驶入另一条街，这次叶开出声了：“如果你是怕他们窃听这辆车，那你可以放心，他们还没这个本事。”
傅红雪目光深幽：“你以为我只是在防备他们？”
叶开笑起来：“难道你在提防我？”
傅红雪从后视镜冷冷瞥了叶开一眼，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。
叶开将自己深深陷入柔软的座椅，道：“你要是不相信我，刚刚在冷香园，为什么不索性揭穿我？”
傅红雪冷冷道：“我没有揭穿你，不代表我会承你的情。”
叶开笑了笑：“我当然知道，就那几个人，最多也不过能阻你三分钟。”
傅红雪没有否认，他对自己一向有信心，客套的谦虚也不是在他身上能够找到的美德。
叶开道：“你认为我是在多此一举？”
傅红雪默认。
叶开也不恼，他目光散漫得地打量着车窗外斑驳的树影，淡淡道：“这些人或许拦不住你，但如果你一定要硬闯，从走出冷香园的那一刻，你在边城就不会再有一天安宁日子。也许你吃着吃着面，忽然会肚子痛得倒下去；也可能你正在路上走着，别人撞了你一下，你身上忽然插了把刀；也说不定你在屋子里好好待着，大火就会忽然烧起来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叶开回过头，盯着后视镜中傅红雪的眼睛，慢慢道：“因为他们知道，最近有一个人已经到了边城——”他顿了顿，“一个他们完全不希望见到的人。”
傅红雪的脸色忽然更加苍白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，方向盘套在巨大的力量下开始皱起变形。他开始觉得身后的座椅像生满芒刺，寒意和紧张冷冷刺入后背每一寸肌肤。
“你是什么人？”沉默了很久，傅红雪忍不住问。
“你又是什么人？”叶开反问道。
这是一个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。叶开叹了口气，道：“我只希望你不要冲动。”
傅红雪：“如果我一定要冲动呢？”
叶开苦笑：“别忘了我才刚刚为你作保，你要是出什么事，第一个倒霉的恐怕会是我。”
“你以为他们会相信我跟你的关系？”
叶开的头向后靠在椅背上，敛起笑容，淡淡道：“他们若是全信，后面那辆车就不会到现在还跟着我们了。”
傅红雪抬头看向后视镜，后方不远处一辆白色的轿车若隐若现，看来西门十三并不全然是个绣花枕头。
“你晕车吗？”傅红雪突兀地问。
叶开诧异抬起头。
傅红雪直视前方，也不等叶开的回答，一脚轰下了油门。
夏末秋初，夜色渐深，白天的炎热渐渐退去，道旁的树叶都已安眠。
叶开慢吞吞走在林荫道上，皮鞋懒懒拖踏着地面，路灯下的影子长了又短。
他实在没料到，自己的车有一天居然能开出了火箭的意味，将身后的尾巴远远甩开几条街。同时他的头也很痛——车是他的，车牌也是他的，超速和闯红灯自然也是他的。
只不过傅红雪开车虽快，走路却不快——一个人跛着条腿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走得太急太快的。可自傅红雪把车抛在路边，到叶开急忙追出来，中间不过半分钟，叶开好像就已追不上他。
有时候追上去反而徒增烦恼，他又何必一定要追？
傅红雪漆黑的身影模糊在夜里，叶开的脚步也缓缓停下。
叶开回过头，呼吸着渐渐凉爽的空气，听着草丛边的虫鸣，星河高悬，荒僻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。这一天中发生了很多事，但他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，所有的波折都将缓缓归于平静。
叶开忽然瞧见老远的路灯下，有条人影在他车旁晃，旁边仿佛还停了辆摩托。
他走过去，好奇地站住。有个穿了制服的年轻交警站在车旁，低头在手里的小本子上专注地写着什么，写完叼住笔，“嗤”地利索撕下纸片，压在前挡风玻璃的雨刷下。
然后小伙子头也不抬，窸窸窣窣从口袋里掏出块糖，边去掏口袋深处的另一块边扬手：“吃吗？”
“我不吃糖，”叶开道，“请问你在干什么？”
“如果你长了眼睛的话，就一定能看见，”把两块糖剥开一并丢进嘴，年轻的交警抬头，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容，“我在给你的车贴条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