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之未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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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簇邪簇】食髓知味(二)

前篇(一)

黎簇带来的那些大包小包里,有的一看包装就知道是什么,有的要拆开来才能知道。

吴邪也不心急,把东西都堆进里间,想起来的时候拆开一个看看,想不起来,就不拆,宁可站在门口看鸡啄米。

黎簇问他:“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懒了?”

吴邪用刀挑开一个小包外缠着的胶带,里面是团纸包。“这几年刚变的,”他慢条斯理去展那团纸,“它们跟我过去寻找的答案不一样,就算我不拆,这些包裹也在这儿不会跑。我可以随时选我高兴的时候拆开,享受它们带给我的那一点惊喜。”

黎簇从这话里隐约咂摸出点说不透的沧桑味道。他凑上去,等看清楚中间包着的东西,脸色一变,脱口而出:“费洛蒙!”

吴邪瞟了黎簇一眼,黎簇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。

“认得这个,是吗?”吴邪手中是个带滴管的深色小瓶,他把小瓶放在一边,又展开一张折起的纸片。黎簇发现那是一张照片,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在五年前照的,色彩已经不是很鲜艳了。背景像是某个村子,几个人站在一棵老树前,中间的折痕从一个人脸上穿过。

“上面这个人是你吗?”盯着照片上有些模糊的脸,黎簇问。

吴邪冷冷看着照片正中那个人,没有回答。

好奇和恐惧让黎簇不由地紧张起来,他想起以前被吴邪绑架去古潼京,也在上一支摄影队掩埋的废旧相机里,看到过吴邪的身影。当时他以为吴邪骗了他,明明已经去过古潼京,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,眼睁睁看着队伍里不断有人死去。

而等到后来他意识到吴邪并没有对他说谎,却已经失去了问清楚的机会。

“那他跟沙漠里那张照片上一样,也是冒充的?”黎簇紧张起来:“他要干什么?”

“我不认识这个地方,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,不过,”吴邪看着那个小瓶,神情有点复杂,“瞎子把可能的解法留给了我。”

黎簇一把抓起桌上的小瓶,慢慢后退了两步。

“现在轮到你了,说说吧,”吴邪笑了笑,“你又打算干什么?”

吴邪的口吻温和而又不容置疑。黎簇迟疑着,说出了自己的推测:“照片上伪装你的人去过一个地方,黑眼镜送来的这瓶东西,应该就是从那里的蛇身上提取出来的。它也许能告诉你这个人是谁,做了什么;也许只会让你疼得死去活来,什么都看不到。”

“知道得还挺多。”

“没你多,”黎簇嘀咕一句,鼓起勇气交代,“反正我就算不说,你应该也知道了。我……我从黑眼镜那里,弄到了一些蛇身上提纯出来的费洛蒙,是当初你用剩下的。”

吴邪靠在椅子上,侧着头瞧黎簇:“然后你就给自己用了。”

“黑眼镜说,你有段时间收集了很多这种东西,靠着里面得来的信息,去制定你反击汪家的计划。而汪家人找上我,其中一个原因也是需要我这种从费洛蒙里读取信息的能力。我想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……”

“败家孩子,”吴邪评价,“你都不知道这个成本得多高。败家。”

黎簇承认。他下意识碰了碰鼻子,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将它们滴入鼻腔时候的感觉。毒素带着浓烈压抑弥散开来,他经历着蛇在暗无天日的墓室里经历的一切,绝大多数信息都是不断重复毫无用处的冗余。黎簇很快意识到,通过读取费洛蒙来找一个失踪的人,是件多么不靠谱的事——他很可能会死在前头的。

吴邪叹了口气:“瞎子也真不会带孩子。你还没有摸索出方法,可能就已经把自己给害死了。”

这跟黎簇当时想的一样,但是被吴邪这么说出来,黎簇恍然又觉还是值得的——往自己鼻子里滴蛇毒,他跟吴邪,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二两个肯这么做的神经病了,再没其他人能体会到这种心照不宣的痛苦。

黎簇清楚自己作这种死的缘由,却不完全明白吴邪的:“那你呢,你当时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?”

“我跟你当时不一样,有些事呢,是我必须得去做的。你还有的选,”吴邪朝黎簇伸出手,招了招,“拿来。”

这论调跟解雨臣一模一样,让黎簇有点火大。“黑眼镜说了,你之前嗑得太多,嗑出毛病,已经不能再碰这种东西了,”黎簇扬起下巴,一脸的桀骜不驯,“但是他没说我不能碰。我可以……”

“黎簇,”吴邪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,他重复了一遍,“拿过来,好吗?”

黎簇犹豫了很久,他丝毫不怀疑,假如他现在夺门而出,吴邪也能在两秒之内把他摁倒在地,从他手里把东西夺回去。尽管他不确定吴邪是不是真会这么做。

黎簇把瓶子放在吴邪手里,吴邪要拿,黎簇没松开。“你别再折腾了。”他小声说。

吴邪目光动了动,很快垂下眼。他接过瓶子,拉开抽屉,随手把它丢进去锁上:“放心。我山寨版本那么多,他算哪根葱。”


晚饭是黎簇自告奋勇做的。

黎一鸣并不是个合格的爸爸,所以黎簇很早就掌握了烹饪食物喂饱自己的技巧。他把饭盛好端上桌,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纠结黎一鸣的去向了——他不是不在乎,而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种人力难挽的无奈。

他是不是也在渐渐长大了?

吃完饭,吴邪刚准备去洗碗,忽然揉了揉眼睛:“我怎么感觉有点困。”

黎簇看着他:“你最近不是也睡不好?趁现在想睡觉了,抓紧先去睡会,碗我洗。”

吴邪从善如流地点点头,梦游一样地回屋了。

黎簇洗好碗,回自己屋里床上躺了一会儿,琢磨吴邪应该已经睡熟了,才悄悄过去推开吴邪房间的门,低声喊他:“吴邪,吴邪。”

吴邪闭着眼睛蜷在被子里,呼吸匀称。黎簇甚至还俯身大胆地推了推他的肩膀,吴邪动了一动,又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,黎簇顿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——这个人以前看着牛逼哄哄,居然就这么被他放倒了。

他直起身子。那天他把医生开给他的药丢进了垃圾桶,解老板居然又让人重新给送了一套过来。幸好黎簇没再把它们丢了,他拌了半粒氯硝西泮在吴邪的饭里,现在药起作用了,现代医学还是牛逼。

黎簇掩门出来,走到书桌旁,掏出根铁丝熟练地捅开抽屉上的锁,把小瓶拿了出来。然后他搬张椅子,挟了卷纸到院子里,这种提取物滴上去的时候,会灼烧脆弱的粘膜,可能会让他流很多血,黎簇只希望第二天别被吴邪发现。

拧开瓶子,黎簇吸了口气,从里面拔出了滴管。黑夜里那星反光在滴管末端颤抖,黎簇稳住自己的手,慢慢仰起脸。

“今晚月色撩人,”忽然有个声音拖着腔在身后说,“小孩都躺不住了。”

黎簇大惊,差点没把滴管吃了。他用这辈子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把瓶子拧好,起身怒视吴邪:“我的天你……你是不是就改不了忽然跳出来吓人的毛病!”

吴邪抱臂倚着门框,仰头望天,一脸的无辜:“够呛,本性难移,难呐。”

黎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天,狗屁,今夜有星无月,什么月色撩人,净瞪着眼说瞎话。

吴邪目光投过来,落在黎簇手边那卷纸上,边摇头边叹气边揶揄,好像抓住了儿子观摩小电影现场的家长:“春天到了,万物复苏了,嗯?”

黎簇只觉得全身血液一下都涌到了脸上,然后又潮水一样飞快退去。羞愤蚕食着他的力气,黎簇慢慢坐在椅子上,心想,他果然还是都知道了。

黎簇弓下身子,把脸埋在手心:“别说了。”

他想抓床被子干脆闷死吴邪,或者闷死自己,一了百了。

而在他身后看不到的地方,吴邪凝视着黎簇蜷缩的背影,脸上笑意慢慢收起,又好像有些怅然。他想了想,忽然说:“跟我搬个东西。”

黎簇抬起脸:“什么东西?”

吴邪从堆放杂物的后房拖出张很宽大的躺椅,黎簇跟他两个人抬到屋前空地上,借着星光擦干净浮灰。“这是我从村里收的。它的前任主人的胸襟比你胖老板还宽广,找藤匠专门做的,”吴邪看了看,“就一张,凑合躺吧。你多重?”

“塌了你再买。”

“一代不如一代,”吴邪批评了一下黎簇的浪费行径,踢掉拖鞋躺上去,胳膊交叉在脑后枕着,“你不是也精神得很,躺会?”

黎簇赌气并排躺上去,枕在吴邪的胳膊上。俩大老爷们挤一张椅子,开始他还觉别扭得难受,却很快就被水雾间的繁星吸引了注意。他沉默地看了很久,两个人谁都没说话,吴邪的呼吸和心跳就伴在耳边,与星光一起闪烁。

黎簇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小瓶,碰碰吴邪:“还给你。”

吴邪“嗯”了一声,一只手接过来,随手一扬,黎簇只见有道黯淡的光划过,它就从手中消失了。

“你疯了 !”黎簇一下坐起来:“你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吗!”

“什么也不想,”吴邪闭上眼睛,“当一个连续十几年光阴都在为自己的好奇心买单时,你就会发现,你已经不是每件事都非要弄个清楚了。”

当一个人学会对自己汹涌的好奇心无动于衷,他就真的成熟了,或者说,他已经老了。

吴邪会老吗?

黎簇低头看着他的脸,吴邪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变化不大,由于没有大漠风沙的侵蚀,状态看上去甚至还要更好一点——这个人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这副样子的。

但黎簇知道,一切只不过因为他们遇见的太晚,没有相识在吴邪更年轻的时刻。黎簇被这个曾经也天真无邪过的男人甩下了十几年光阴,就算拔腿奋力去追,也只能奔回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:吴邪坐在梁湾家的沙发上,气质神秘表情平淡,侧过头对他介绍自己:“我叫吴邪。”

黎簇慢慢躺了回去:“你开心就好。”他顿了顿:“我一直想问,你喉咙上有道疤,我们进古潼京的时候还没有的。”

吴邪轻描淡写:“让人划了。不过我是天选之子,他们弄不过我。”

“你没有去接我,就是因为这道疤吗?”

小孩果然还是问起来了。吴邪在心里叹口气:“你想知道?”

“想得要死。”

“当时我情况不太好,林芝的医疗条件也不行,就转到了拉萨。你胖子秀秀都在汪家控制下,小……你们解老板不敢留我在拉萨,也不能转回长沙,怕走漏风声牵连到我的家人,只好趁我情况稍微稳定,把我悄悄转回北京他自己的医院。”

黎簇茫然问:“我们在同一家医院?”

“你在五楼,我在六楼。”吴邪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,黎簇无从揣摩他当时的心情。

黎簇想起自己出院前,解雨臣看他的那个奇怪的眼神,“原来你当时就在我楼上,”黎簇喃喃自语,“我还在想,他那副说辞怎么那么像你会说的话,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活着,只有我不知道。”

他知道在这个时刻,自己的全部灵魂身体就在这座潮湿的小村庄里,不会在其他什么地方;而吴邪不仅在身边、在这里、在雨村,还在北京,在杭州,在长沙,在他的朋友们那里,在黎簇不知道的某些地方。当黎簇从汪家出来的时候,他躺在解雨臣的医院里,最想见到的人其实是吴邪,在做完那一切之后,不管恨不恨吴邪,他只希望能得到一句肯定,但是偏偏吴邪不在——即便当时吴邪就住自己楼上,甚至说不定只隔了一层天花板。

“你在愧疚吗?”黎簇忽然低声问。他也不管吴邪回答,自顾自地说:“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拼命拉拢我,等我为你把事情做完,你却消失了。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回去的,可我在汪家最终也没有等到你。你就跟人间蒸发一样,只让你的朋友们拼命补偿我,却不允许我走近你们的生活一步,指望我乖乖回去上学,重新走回到正轨,好让你当之前的一切没发生过。”

“我是这么想过。”吴邪倒也大大方方承认,好像根本不怕黎簇跳起来掐死他。

“你别做梦了,你欠我的债,你欠我之前那十七个人的债,是不会这么轻轻揭过的。”黎簇慢慢说。

说完他就转头去看吴邪。他们离的很近,黎簇甚至能听到那张平静面容下冰雪开裂般的声音。

吴邪闭上眼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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