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之未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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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裴沈】[绣春刀]业务守则

现代AU,更新(如果有的话)就在这下面更了


上午十一点,天气晴,微风。

周六中午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懒散悠闲的气息,公寓楼外装饰用的旗子迎风展开,上头地产公司的金色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
一个穿着深色休闲衬衫的男人出现在窗前,瘦削的脸平静冷淡,臂弯里还卧着团毛茸茸的小动物,看尾巴八成是只黑猫——狗没这样的,它会把尾巴抡得如同开到五档的风扇,踩着你的胳膊然后蹬鼻子上脸。

裴纶既不是猫,也不是狗。

此刻他正伏在斜对面高楼天台上,一动不动,仿佛一尊被时光忘却的雕像。一根烟叼在嘴里,却没有点燃。他并不想因为这一刻的烟瘾让自己变成个云雾缭绕的靶子,再像他的前任一样,200米外被人一枪崩掉脑袋。

裴纶的业务守则第二条,就是不做多余的事。

干他这行的,从来都是一条命别在裤腰上,也正因为他比别人想得多,如今才能活得久。

十点钟方向,距离160,西北风风速4米/秒,向左纠风偏1/4密位。

裴纶的呼吸绵长平稳,手指干燥稳定。他静静注视着瞄准镜里的这个男人,十字瞄准线缓缓移动,以近乎黄金比例切开窗口。裴纶右手食指已经抚上扳机,只要他轻轻一扣,撞针击发底火,子弹就会从枪膛里高速旋转着射出,穿越街道,穿过窗户,吻上另一个人的额头。

雇主朱老板和他的绿帽子都会为此感谢裴纶的——以现金的名义。

手指缓缓收紧。

仿佛感觉到了什么,窗前的男人忽然抬起头,向对面的大楼扫了一眼,紧接着拉起了窗帘,消失在裴纶的视野里。

哟,可以啊,裴纶挑起眉毛,这回的点子是有些扎手,不过他可不在乎。

天高气爽,空中的飞机线晕成一条,直直穿过裴纶头顶的天空。他背靠在广告牌立柱后,慢条斯理地拆解开狙击步枪,将它们小心安置回琴盒里。在这一天半里,他起码找到了三次机会,但一次都没动手——扣下扳机好说,但工作文书怎么写?“用狙击枪击中目标头部,目标已确认清除。由于本次施工地点在正午的闹市区,不可避免地附带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民众恐慌,疑被传为恐怖袭击。”

想想就是灾难。

他不喜欢太心急,他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可以慢慢寻找合适的机会。

这回的目标,沈炼,是个退役军人,早年当雇佣兵的时候干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活,虽然金主非要那小子命的原因据说是因为被他绿了,但裴纶总觉得不大像。这人身上没有挖人墙角予人烦恼的流氓气质,倒有种苦逼备胎感——也不是说他不像样,只不过这年头姑娘家都吃惯了甜言蜜语这一套,有几个人会注意沉郁眼睛里的一往情深呢?

裴纶才不替他瞎操这个心,他早晚要死的。

裴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边走边将琴盒背在身上。说到甜言蜜语……今天中午吃什么呢?

他点燃了叼着的烟。


裴纶跟殷澄是酒肉朋友。

所谓的酒肉朋友,就是字面意义上那种——殷澄爱喝,裴纶爱吃,两个人闲暇无事经常下个馆子。但裴纶从来不敢跟他聊太多事,殷澄一喝酒嘴上就没了把门的,一没把门的就什么都往出说。这种人能在这行里活这么久,也实在是稀奇。

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,殷澄的口风已经变得很牢靠。

只有一种人的嘴才是绝对牢靠的。

裴纶狠狠掐灭烟头。

抬起头,街边是家拉面。门头看着其貌不扬,走进里头倒很宽敞,充满了热腾腾的香气,两排十六张桌子,人几乎都快坐满了。他听殷澄说以前跟沈炼在这儿吃过——世界就是这么小,他跟沈炼居然有着同一个朋友——红烧牛肉尤其好吃。

有张桌上还有个空位,裴纶边打量墙上挂着的菜单边走过去。

他的步子忽然顿了顿。

桌旁先前坐了个人,现在这个人已经抬起头,一双锐利的眸子冷静、沉郁,像荒原上嗅到危机的野狼,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。裴纶几乎立刻意识到,他在看自己身后的琴盒。

沈炼。

世界就是这么小,我可真他妈乌鸦嘴,出门前本该看看黄历的。裴纶无不遗憾地想。

裴纶的业务守则里头,第二条是“不做多余的事”,其中跟任务目标同桌吃饭尤其多余。但眼下不做也不行了,这个时候掉头就走反而更奇怪,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。

“老板,一碗红烧牛肉面,大碗,多加牛肉,”沈炼审视下的裴纶不为所动,好像自己只是路过,而不是盒子里背着把狙击枪准备随时暗中要了对方的命,他顺势抬手招呼,“再来一个凉拌海带一个老醋花生。”

“这儿没别人吧?”裴纶满脸笑容问。

“没有。”沈炼垂下眼睛。

说句实话,沈炼现在比瞄准镜里的顺眼多了。瞄准镜下的是目标,是靶子;现在在对面坐着呼吸着的沈炼,才是活生生的人。

面和凉菜上来了,裴纶不动声色地哧溜着拉面,他知道沈炼在看他的手,也知道像沈炼这种血里挣命活到今天的人,只要看出有一丝不对,今天这场不期而至的会面必定无法善了。

裴纶扫了一眼自己的手。

他右手上有茧子,常年握刀攥枪的痕迹,不过不算什么,每个右撇子手掌上都会多多少少有点茧子的;左手指尖和指缝残留些微白色粉末,那是琴弓马尾上落下来的松香粉。

裴纶的业务守则第三条,伪装不属于多余的事。

结论他都已经替对方想好了——

沈炼收回目光,随口道:“这年纪了刚开始学琴呀?”

正中红心。

裴纶扮演的是个菜到不行的小提琴初学者,实际上他也真的是菜到不行。只有这种人才会不要钱似的拼命往马尾上打松香,等着打完一拉,松香粉就如空中撒盐簌簌往下掉。裴纶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像是能搞好艺术的气质,这样做的好处,就是不会有那没眼力见的让他拉首曲子听听,人家耳朵遭不起这个罪。

裴纶的业务守则第四条,伪装的时候加戏太多属于多余的事。

差不多就得了。

他把几根面条吸进嘴里,咧嘴一笑:“小爱好,小时候错过了没学成。哥们平日没点爱好?”

沈炼怔了怔,他倒真有点答不上来。自他洗手不干以来,原来总是高度紧张的弦一下子松下来,反倒不知道想做些什么了。他想半天,才道:“养猫算吗?”

“算,算,养猫好,我也挺想养的,但我这样的能把自己养活,祖坟上就已经是开热电厂了。”裴纶边含糊不清地说着,边端起碗,呼噜呼噜把汤喝了个底朝天。

沈炼看他吃得开心,面容也渐渐柔和起来。

悠闲的周末,喧闹的路边店,有滋有味的牛肉和拉面,吃得心满意足的朋友。沈炼这前半生走过不少地方,做过很多不愿意做的事,也吃了不少苦,可他最想要的却偏偏是现在这种平淡安宁的日子。

沈炼笑了笑,起身准备结账。

然后他忽然发现了个问题。

裴纶放下碗,刚抬起头,就看见沈炼沉着脸,直直盯着自己发呆。裴纶心里咯噔一下,强行按捺住了自己摸裤袋里折刀的冲动:“怎么着……再来碗?”

沈炼一脸的欲言又止,过了半天,他才迟疑道:“你带钱了吗?我好像忘带钱包了。”

裴纶心里默念了一遍业务守则。

“带了。”


沈炼家住9楼。

就算没有沈炼前面领路,裴纶也能如同下班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找到这里。

“你自己住吗?”裴纶边走出电梯边问。

沉默了两秒,沈炼才头也不回道:“还有只猫。”

那就是自己住了。

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,皮鞋的鞋底踏在金色大理石地砖上,发出规律稳定的敲击声。裴纶走在沈炼身后,盯着沈炼暴露在自己面前的颈背,眼睛里和气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。有什么东西坠坠压在他的腿上,那是一柄战术折刀的重量。

裴纶全身肌肉绷紧,手指已经触到了冰冷的刀身。

沈炼忽然回过头,裴纶立刻顿住。

“哥哥,”走廊一扇门已经打开了,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把着门侧,从屋子里探头看他们,一张稚气的脸上嘴紧紧扁着,“我能再去摸摸小黑吗?”

“什么小黑?”裴纶一脸警惕。

小姑娘推开门,扑了出来,直直扑到沈炼腿上,声音满是委屈:“我妈妈不准我养,我怎么求她她都不准我养,哇——”

裴纶好像有点明白了:“小黑是你家猫?”

沈炼看着好像有点无措,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该推开大坝泄洪一样嚎啕大哭的小朋友,呆呆点头。他想了想,又补充道:“不叫小黑,它没名字。”

小姑娘哭得更凶了。

沈炼张张嘴,说不出话。

不会说话就别说,就这张情商的还绿人家,裴纶心里头莫名有点微妙,朱老板你糊弄鬼呢?

他裴纶可不一样,有种人天生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很快交上朋友的,老少咸宜,男女不忌——裴纶就是这种人。

“嗨,你就给她摸一下不就好了,”裴纶一脸笑容蹲下来,“让她抱回家稀罕一会儿,又不少你块肉。”

“你……”沈炼的神情仿佛拆弹,“你领回家陪它……陪小黑一会。”

这话果然起作用了。小姑娘埋在沈炼裤腿上的脸露出来,抽抽搭搭看了看裴纶:“谢谢……谢谢叔叔。”

不会说话就别说!裴纶对天翻了个白眼。

沈炼好像觉得有点好笑,低头微微笑了笑:“她叫你叔叔,你还不答应?”

“她还叫你哥哥呢,你们是一辈儿,你也叫声叔来听听?”


把黑猫抱给小姑娘,裴纶再好声好气地把她哄走,沈炼才领他进了隔壁自己家的门。

沈炼的公寓不很大,一个人住却绰绰有余。裴纶在玄关站了半天,迟疑道:“你……准备出远门?”

几样大件家具上罩着防尘布,乍一瞧拉着窗帘的屋子里灰白一片,像座没有活气的的坟墓。

掀开沙发和桌上的布,沈炼含糊道:“算是吧。”

他们从事的行业很特殊,但不管多么特殊,人总要生活的。

裴纶就很懂得享受生活。

他的厨房里厨具调料一应俱全,煎炒烹炸煮无一不通,没有业务需要处理的时候,他就会去附近超市里买堆新鲜菜肉鱼蛋,拎回家为自己做顿好的;他的柜子床头搁满了各类零食,就算一个加强排来一人负责一样,也未必能全部吃完。

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自己的爱好,裴纶的爱好就是吃。医生说他血脂有超标的危险,长此以往对健康不好,应该注意饮食。

裴纶没听。

刀头舐血的人,说不好哪天就没了,哪来的长此以往?

沈炼跟他不一样。

沈炼的屋子很奇怪,也倒不是说沈炼审美有什么奇葩之处——恰恰相反,他这儿的布置如同装修杂志样板房的标杆,每一处都完美得恰到好处,没有任何多余和不协调的地方。

这没有任何不协调,恰恰就是最大的不协调。烟火人间,竟好像是跟沈炼完全无关的。

裴纶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,缓缓带上公寓的门。

沈炼为沙发上的裴纶倒了杯白水,回头从钱包里点出中午帮付的饭钱递给他,裴纶也没推辞。生死之外再无亏欠,这对谁都好。裴纶也是因为这个由头,如今才坐到沈炼家里的。

墙角堆着两包行李,裴纶四下略一打量,随口道:“怎么想到要搬家,这地段不错啊。”

沈炼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警惕:“我没有说要搬家。”

裴纶一脸自然:“出个远门,有把个人物品全打包捎上的?”他垂眼去喝杯子里的水,恰好错过沈炼微变的脸色。

等他再抬起头,就看见沈炼盯着他,两根手指状似无意地悬在桌上的琴盒上方,脸色的表情若有所思:“你这盒子里——是琴吗?”

裴纶迟疑片刻,很快道:“不是琴能是什么?”

沈炼直直看他:“能不能给我拉首曲子听?”他另一只手垂在桌旁,桌子底下再往里十公分,就绑着把上过弹夹的手枪,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它。

裴纶的笑已经有些勉强:“挺难听的,这刚吃过饭,你看……”

“没关系。”

话说到这地步,裴纶好像也没有什么再拒绝的理由,他终于站起身,一步一步走过来。

琴盒上的锁扣“咯”地一声弹开,裴纶双手扶在盒盖上,已经准备打开它。

沈炼的手也悄悄摸上了枪柄。这两天里他一直有种被人窥探着的感觉,如同芒刺在背——他的直觉一向很少出错,这种野兽般的敏锐直觉,也曾经无数次救过他的命。

盒子打开了。

沈炼的目光沉下来。

里头躺着把不折不扣、货真价实的小提琴,云杉木纹虎背般斑斓。

他有种自己被自己驴了的感觉——直觉很少出错的意思,并不是完全不会出错,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完全绝对的事情。

他的手缓缓收了回来,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放松。

但也许是对他随便疑心别人的报应,紧接着发生的事情,让沈炼觉得琴盒里头是什么都行——哪怕塑料炸药或者RPG——只要别是把小提琴。因为裴纶冲他笑了,笑得幸灾乐祸,仿佛只偷了腥的猫。他当然值得高兴,那把狙击枪压根就没半个零件在这间屋子。

紧接着琴声响起来。

你有没有听过锯木头的声音?裴纶拉琴并不比锯木头难听,但是也不比这好听。可能是出于礼貌,沈炼蹙着眉头坐在沙发上,像个人形低气压中心,一直没有叫停——自己作的死,聋了也要扛下来。

他没喊停,裴纶就没停。所以裴纶就手里琴弓大开大合上下翻飞,如同忘情颠勺的大厨,反反复复拉一首《小星星(锯木头ver.)》,拉了足足有十分钟,死人听了也许都会气得拉开窗户,从九楼一跃而出。

沈炼终于忍不住了,张了张口:“谢谢。”

“不听了?”

“不听了。”

早说不就行了么,省的受这个罪。


从沈炼家出来的时候,裴纶站在楼下拐角,从烟盒里头抖一支烟。他低着头出神,白色的滤嘴像颗被起出的钉子,突兀地从烟盒里探出来。

就在几分钟前,沈炼叫住了电梯前的裴纶:“我叫沈炼,帮了我这个忙,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。”

“……裴纶。”

 说完这句话,裴纶的脸上就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,好像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抓住了什么,又好像水中捞月一手空。匆匆向沈炼道过别,裴纶踏进了电梯。

他现在想起来了,他的业务守则第五条,工作期间不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。

一声轻响,抖出的烟弹起来,掉在地上滚了两滚。

这可不是个好兆头。

裴纶清了清思绪,重新抖出支烟,背着风点燃。叼着这支烟,他掏出手机,迅速拍了几张照片,接着拨了个电话:“老郑?”

“哎哟,这不是裴总么,怎么今儿想起来给我来电话?”

“你可别寒碜我,办正事呢。发了几张照片给你,老哥您受受累,给我查查这几辆车。”

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:“说吧,查什么?”

“归属有问题的,来历不明的,租的偷的抢的,”裴纶吐出口烟圈,脸上表情如雾里看花瞧不真切,“有人想跑。”

那头好奇心上来了:“我听说你手上接了个大活儿,好些人都盯着呢,你要一人儿摆不平……”

“怎么老郑,”裴纶打个哈哈,截断他的话,“想下水?”

“嗨,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,得,你等着就行了。”

午后的日头把树叶投在地上,林荫道旁影影绰绰,人影渐稀。挂了电话,裴纶背着琴盒,踩着一路树荫,漫无目的地朝前走。路边有卖糖炒栗子的小店,路过的时候他就停下来买了半包。刚炒好的栗子壳上开了口,用手指一捏,“喀嚓”一声脆响,就开了。

裴纶捏开一个,丢进嘴里,成熟饱满的栗子撑得他腮鼓起来,像只三天没见过粮食的花栗鼠。以前死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,现在若是瞧见他这副德行,多半会感慨自己死得冤。

他们死得真不冤。功夫是做在人后的,别人不知道,裴纶自己心里却很清楚。

可现在他不痛快。

整件事情的发展都已经偏离了他的预计,切开的山药一样黏黏糊糊牵丝带水——炒着倒是不难吃,顺利的话他夜里可以回去加个餐——他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
电话响了。

“有眉目了?”

“有门儿!我查过了,其余几辆没瞧见什么问题,就一辆是个套牌,这牌子本来是辆蓝色别克的,现在——你自个儿看吧,照片我发你了。”

裴纶千恩万谢完了,才挂掉电话点开消息。

照片上是一辆半新的黑色大切诺基。

裴纶眯眼盯着这张沈炼楼下拍的照片,黑色的车身尘仆仆的,像头安静趴伏在树丛中的猛兽。车是好车,可惜浪费了。

揉成一团的纸袋准确无误丢进垃圾桶,裴纶抬起头,天边几朵灰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压上来,空气里带了丝潮湿的气息。

起风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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