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之未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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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西陆无差】此夜同心[陆小凤传奇][原著向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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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春三月。夕阳斜照,正是黄昏。

瑰丽的彩霞铺陈在西侧天畔,天边霞光火红,地上桃花更红。

一个人动也不动地站在花间,长身直立,白衣胜雪。他的手中无剑,也早已不需要把剑放在手边。

白衣人眼睛正凝视着枝头一朵盛开的桃花,翠绿的花萼托举着粉色的花朵,花瓣随风微动,充满着鲜活曼妙的变化与生命力,他的人也仿佛融在暮风中淡淡的清香里。

枝条一沉,一只长尾的喜鹊扑着翅膀落在枝头,四处张望。

落日的余晖照在桃花上,也照在它身上。连它的翅膀都被夕照描上了一层红晕。

白衣人眼睛忽然微微眯了眯。喜鹊骤然惊起,青灰色的羽翼划过桃林,消失在一片嫣红之中。它飞起的时候,桃枝猛顿,枝头的桃花飘落下来,栖在白衣人的襟前。

他终于离开了桃林。

万梅山庄不只有梅花,还有桃花,有各式各样的花。

现在就是花朵盛放的时节,西门吹雪踏着满径的幽香,走过了山庄的正门。

正门停了几辆大车,驾车的马低头打着响鼻,庄里的家仆们正在从车上搬下带着团土的树苗。见到西门吹雪,他们都放下手里的活计,远远地恭谨致意。

西门吹雪的脚步只微微一顿,就继续朝里走去。

门口的架子上挂着件大红的披风,屋子里还有酒香。

一个人正斜倚在长青翅编成的软椅上,手里握着个酒杯,低头浅啜。他本不该听到西门吹雪进来的声音——这世上有几个人,走路的时候是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的,西门吹雪就是其中一个。

可他却恰恰在这时回过头,瞧着西门吹雪。

西门吹雪的面容像远山之巅的冰雪,他的心也如同身上的白衣,纤尘不染。

可这个人脸上却带着种讨人喜欢的笑容,他笑的时候,眉梢飞扬,唇上两撇修剪整齐的胡须也一并扬起。

这人竟然好像是有四条眉毛的。

普天之下,能不打招呼大摇大摆走进万梅山庄,坐西门吹雪的椅子,用西门吹雪的酒杯喝酒的人,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个。

他当然就是陆小凤,四条眉毛的陆小凤。

陆小凤一看到西门吹雪,脸上就像发出了光。他的心里也忽然如同三月的暖阳,充满了感情和温暖。

陆小凤笑眯眯看了西门吹雪半天,忽然开口道:“我来的路上一直很害怕。”

西门吹雪道:“你也会害怕?”

陆小凤道:“我怕你把我丢出去。”

西门吹雪淡淡道:“我并没有把你丢出去。”

陆小凤唉声叹气道:“你现在虽然没有把我丢出去,可是我若是十几天没洗过澡,又一身泥,闻起来像只臭虫,再躺在你的椅子上,你就很可能会把我丢出去了。”

西门吹雪道:“我只闻到了酒气,却没有闻到臭虫。”

陆小凤眨眨眼,道:“因为我在来的路上,百忙之中停下来洗了个澡,换了套衣服。”

西门吹雪道:“你在忙什么?”

陆小凤道:“当然是忙着赶路,忙着在天黑之前赶到这里。”

熟悉西门吹雪的人都该知道,他万梅山庄有个规矩,天黑之后就不见客。

不见客的意思就是,谁都不见,天王老子都不见,陆小凤都不见。

陆小凤不是个讲究享受的人,也从来不反感睡在车里等一晚——必要的时候,他甚至在泥地里都能睡得着。

可要是让他等在万梅山庄外面,明知道西门吹雪就在里头,却又偏偏见不到,那滋味简直就跟让他剃了头做和尚,不喝酒不吃肉不看女人一样难受。

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,西门吹雪却好像已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
西门吹雪虽然已远离尘世间的情感,将自己的感情都奉献给了剑,可他却并不完全是冷酷无情的。

因为他有朋友。

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事情是完全绝对的。

他凝视着陆小凤,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斜照在西门吹雪的脸上,映得他的眸子也似柔和了许多。他甚至微微笑了笑,道:“你就算十几天没洗过澡,躺在这张椅子上,我也不会把你丢出去的。”

陆小凤疑惑道:“哦?”

西门吹雪淡淡道:“因为这张椅子本就只有你一个人坐过。你在泥里滚三滚,再来躺这张椅子,也都是你自己的事情。”

陆小凤怔住。

万梅山庄他来过很多次,这张椅子他也躺过很多次,可他从来没有想过,这张椅子居然是给他一个人坐的。

陆小凤怔怔的,低头去喝杯里的酒,却发现它早已空了。他握着空空的酒杯,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情。

夕阳终于落下去,暮色四合,火海般的云霞慢慢变成靛蓝色。外面萦绕的笛声渐低渐沉,消散在春风里。

屋子里的灯燃了起来。

桌上有酒壶,也有酒杯。

陆小凤直起身子,拎起酒壶,倒了杯酒,递到西门吹雪手中。

酒液清冽,还散发着股奇异的清香。

西门吹雪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,道:“这不是我的酒。”

陆小凤笑起来,面有得色道:“你虽然不是个酒鬼,可你的鼻子却快比我这个酒鬼还灵了。这是我从紫云观的尘海道人那里抢来的梅花酒,自斟自饮实在没趣,就带来找你了。”

西门吹雪举杯啜了一口酒,酒中有丝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,道:“道人也喜欢喝酒?”

陆小凤道:“道人不只喜欢喝酒,还会酿酒。他的紫云观外遍植梅树,连酿酒用的水,都是冬天素心绿萼梅瓣上刮下来的雪水。”他“唉”地叹了口气,道:“这么麻烦的事,我是决计不肯做的。”

西门吹雪道:“你不肯?”

陆小凤道:“割下我的脑袋来我都不肯。”

西门吹雪道:“你虽然不肯去费力收集雪水,却一样能喝到它酿的酒。”

一提到这个,陆小凤几乎要得意地翻几个跟头:“据说喝酒会有损修道之人的精气神,讲究一些的道士都是远离酒肉五辛的。我陆小凤一向是个懂得体贴朋友的人,又怎么忍心看着老朋友修为受损?”

这话道理虽然狗屁不通,说出来好像却又很像是那么回事。

所以陆小凤就拎了他唯二的两坛梅花酒,一溜烟跑了。

西门吹雪打量了陆小凤几眼,忽然道:“我听有人说你是个混蛋。”

陆小凤皱眉:“莫不是那个猴精说的?”

西门吹雪点头。

猴精就是司空摘星。

司空摘星是陆小凤的朋友,西门吹雪也是陆小凤的朋友,可司空摘星和西门吹雪彼此却绝不是朋友,完全不是。

因为他们互相看不起对方。

一个小偷和一个剑客,原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,就算他们是偷王之王和剑中之神也一样。

陆小凤奇怪道:“那个猴精说的话,你也肯往心里去?”

西门吹雪道:“我记得这句话,并不是因为司空摘星说的,而是因为这句话说的人是你。”

陆小凤心情忽然好了起来,连猴精说他是混蛋这句话,都好像中听了许多。他将杯中的酒饮尽,得意洋洋道:“我虽然是个混蛋,却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一个混蛋。我可以向你保证,你就算打着灯笼去找,也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可爱的混蛋了。”

西门吹雪道:“我虽然不会打着灯笼去找混蛋,你却会打着灯笼找麻烦。”

陆小凤拿眼角瞟他,西门吹雪总归是了解他的:“你知不知道我这次找的什么样的麻烦?”

西门吹雪没有说话。因为他知道陆小凤一定会自己说出来。

陆小凤果然接着道:“尘海道人几十年来一直醉心炼丹,希望早日得道成仙。前些日子,他终于成功炼出一鼎古书上记载的九凝还金丹,据说服后能返老还童,益寿延年。却没想到,这鼎丹药刚炼出来,却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。”

西门吹雪在用一块软绸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剑鞘。

他的手干燥有力,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;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,他擦拭着剑鞘,就像春风拂过大地。

他这么做的时候,通常就表示他对陆小凤说的话不感兴趣。

陆小凤自己也觉得很无聊。他虽然跟尘海道人有些交情,可他对于炼丹的事情,就像面对忘记放盐的菜,他真的一丁点兴趣都没有。

他一直觉得,靠炼丹得道成仙,就跟捡到本秘籍就能变成第二个西门吹雪一样,简直滑稽得要命。

不过他却没有多说过什么。他一向不喜欢干涉朋友的爱好。

西门吹雪不想听,陆小凤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:“我查到这鼎丹药是被他的小徒弟窃走,天价卖给京城里有名的富豪张海城之后,就立刻赶去了张宅。”

“这之间只不过隔了几天功夫,我赶到的时候,张海城已经服下了丹药。”

“可丹药不但没能让他返老还童,却摧毁了他的健康。原本他还能每天打两套拳,现在已连床都下不来。”

“尘海道人虽然很受打击,却也有些庆幸。如果这鼎丹药不是被盗走,那倒下的人就是他自己了。”

陆小凤说完了,就倚在软椅上默默地出神。

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星辰也已升起。月亮挂在天边,陆小凤看着这将圆的明月,喃喃道:“嫦娥偷服了后羿的灵药,独自飞去广寒宫,碧海青天,夜夜独心,不知道又有没有后悔过。”

西门吹雪道:“后悔不后悔,都是她自己的选择。”

陆小凤转头瞧着西门吹雪。

他坐在窗前的清辉里,离灯光很远,离月光更近。他慢慢擦拭着自己的剑,好像不管灯亮灯灭,月圆月缺,天地间值得他为之奉献的,就只有手中这柄剑。

陆小凤叹口气,道:“有时候我看着你,也恍惚觉得你像已脱离了这尘世。”

西门吹雪不语。

陆小凤好像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,忽然深吸了口气,笑道:“你知不知道,我为什么答应帮尘海道人,找那鼎不见的丹药?因为他许诺我,找到之后,会送我五十株他那里独有的素心绿萼梅。”

西门吹雪拭剑的手停了下来。

他抬眼看着陆小凤,道:“你喜欢花?”

陆小凤扬眉:“我只喜欢看花。”

西门吹雪道:“有人喜欢美食,却并不一定愿意做个厨子;会做菜的厨子,面对自己做出的美食,有时反而会提不起胃口。”

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,人们喜欢一样东西,往往爱的都是它最美好的一面。你一旦离得它太近,见到的就不只是令人喜欢的部分了。

只可惜却很少有人懂得这个道理。

陆小凤轻轻抚摸着自己唇上的胡子,微笑道:“正是如此。看花和养花也是两回事,我喜欢看花,喜欢闻花的香味,却不喜欢养花。喜欢养花的是花满楼。”

所以他才佩服花满楼。每一个能把花养活养好的人,他都很佩服。

西门吹雪淡淡道:“我的花也不需要自己养。”

陆小凤叹道:“所以我只担心你这里的花匠会偷偷骂我。”他话锋一转,又悠悠道:“不过就算他要骂我也没关系,反正这五十棵梅树我已经带来了。”

他倚在靠背上,翘着腿,仿佛已经打定主意做个无赖了。

西门吹雪道:“我可以保证,就算你给他带一百棵梅树,要他带人栽上几天,他也绝不会骂你,只会觉得很高兴。”

陆小凤道:“哦?为什么?”

西门吹雪的回答很简单:“他是个爱花成痴的人。”

陆小凤懂了。

一个爱花如痴如醉的人,种花养花就不是一件工作,而是一种享受。花开的时候,他的心也会被巨大的满足填满。

陆小凤喃喃道:“你们主仆真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。”

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坐起来问西门吹雪:“你的花匠高兴,那你呢,你高不高兴?”

西门吹雪没有说话。

他的眸子正对上了陆小凤探究的视线。

陆小凤好像有些紧张,又有些失落。

西门吹雪忽然将手中的剑轻轻放在桌旁,提起桌上的酒壶,为陆小凤斟满一杯梅花酒,也为自己倒了一杯。

月影落在杯中,碧海青天,此夜同心。

他微笑着朝陆小凤举杯。

陆小凤的眼睛亮了。他知道,自己什么都不必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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