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b@米德加的云
草食动物,冷cp体质,间歇性回爬老坑;
古龙迷妹,愿先生保佑,赐予我无尽的粮食
悬疑推理刑侦轻度沉迷
丨挖坑如山倒,填坑如抽丝丨
·周婷在等三十七岁的傅红雪,她见到的却是十八岁的傅红雪。
·BG出没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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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已渐沉。
远处天边的浮云在燃烧,映亮了傅红雪年轻又苍白的面庞。
傅红雪垂下眼睛,他的眸子漆黑,手中的刀鞘也漆黑。
晚霞最瑰丽的时候,也意味着很快黑夜很快就会降临——美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,甜蜜的情感也终归短暂。
没有人能阻止太阳的落下,正如没有人能够挽回死去的生命。
傅红雪慢慢踏上了石桥。
桥上的石头已经被磨得光滑发亮,石缝间还生着绿色的青苔。傅红雪的脚步缓慢而又沉重,他经过石桥的时候,上面就发出一阵奇怪的拖拽声音。
因为傅红雪是个跛子。
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,左脚要先迈出一步,右脚才在地上慢慢拖行过去。
这单调而又奇怪的脚步声紧紧地跟着傅红雪,好像在提醒他,永远不要忘记这种可怕的残疾。可傅红雪听着自己的脚步声,却忽然仿佛有些庆幸。
——庆幸自己不必面对可怕的寂静。
他的心里是不是也在恐惧?
傅红雪不敢去想,更不敢停下。
黄昏溪畔,连倦鸟都早已归林,只余下一条漆黑的影子,像缕生错了时空的孤魂,徘徊在陌生的土地上。
只要他停下,永恒的孤独和寂寞就会追上他的脚步。
他只有紧紧攥住手中的刀,沿着溪水不停地走下去,就好像身后有条鞭子在驱赶着他,一直不停地走下去。
溪水清澈,一个女人蹲在溪边的一块青石旁,在洗一篮衣服。
她卷起的衣袖和前襟已经被溪水打湿,长长的影子浸在溪边,看上去寂寞而又疲惫。
傅红雪只看了一眼,就已转过头去。
这些天他已见过太多这样的人。在那座偏僻的边城,有干瘪得如同核桃的房东老太婆,有终年在马背上颠沛挣扎的马师,有天天起早贪黑却连老婆都娶不起的面馆老板。
为了几分银子的报酬,这个女人也许就要在溪边洗一天的衣服。可即便活得不好,也总归要继续活下去。
人生在世,有很多事情本就由不得选择的。
傅红雪已准备离开。
这时溪边的女人却忽然站了起来,吃惊地看着傅红雪,她的心在跳,连眸子也已发亮。
傅红雪停住。
阳光照在她年轻的脸上,女人迟疑地凝视着傅红雪,目光又渐渐黯淡了下去。
傅红雪握刀的手指收紧:“你认得我。”
傅红雪不是瞎子,很少有人知道,他的目力甚至比绝大多数人还要好很多。
他当然也没有放过这个女人表情的每一丝变化。
她笑了笑,道:“我……认错了人。”
傅红雪道:“你在等人?”
她低头拨弄着襟上戴的茉莉花,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傅红雪冷冷道:“你并没有说实话。”
他的语气实在不能算很好,可她却仿佛对这种态度已经习惯。在过去那段阴暗窄巷里的日子,早就让她学会了对生活不再苛求。
她重新蹲下去,继续洗着她的衣服。在傅红雪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,她的声音却又响起:“我没有在等他,可我却希望能再见到他。”
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就像情人在耳边温柔的呢喃。
傅红雪却觉得心里一阵刺痛,声音里也充满了讥诮:“你认为他还会回来?”
她洗衣服的动作停了停,道:“他并没有要我等他,也没有说过还会回来。”她怔怔地看着溪水,忽然笑了笑,道:“他走的时候,一句话都没有留下。”
她的笑容疲倦而又寂寞,傅红雪的心也已碎了。
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,一个总是低着头,在身后默默跟着他的女人。
他本来已经控制住了自己不再去想她了,可他却忽然发现,不管他做什么,说什么,只要有一丝跟翠浓有关,他就立刻会想起她。
在他们本可在一起的时候,却总是互相拒绝与伤害,而等到他们终于决定在一起了,命运却偏偏又将他们分开。
这个戴茉莉花的女孩子,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?
傅红雪冷笑:“也许不过因为他是个混蛋,你若是能忘记他,也许日子还会过得更好些。”
这句话说得很尖刻,因为这句话本身也许并不全是说给这个戴茉莉花的女人听的。
她忽然大声道:“你没有见过他,你永远不知道他是一个……一个多么好的人。”
傅红雪沉默,他发现自己已说得太多。
她看着这个苍白的年轻人,心忽然又软了下来,柔声道:“你们两个人很像。”她看得出这个人一定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,无论谁经历过太多痛苦和折磨,态度都难免会坏一些的。
她本就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。
她慢慢道:“他对我很好,虽然给了我很多银子,却……却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污辱我。”
“认得他之后,我才开始觉得,我也可以做别的,过不一样的日子,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。”
“他是真的把我当个人的。”
“我不觉得现在的日子不好。我有力气,能洗衣做饭缝补,用不着再做……那些事养活自己,我已经觉得很满足。”
“就算是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,我也不会忘记他。”
她的头垂下,用力揉着浸在溪水中的手指,好像想洗掉什么。说出这些话对她来说并不容易,但她终究还是说了出来。
她也并不后悔。
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,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过路人说出这些话。
傅红雪凝视着溪水,火红余晖下的水光,就像情人温柔明亮的眼波。他摇了摇头,道:“你不脏,你很好。”
戴茉莉花的女人笑了。
她已发现这个奇怪的人也是个好人。
她年轻的脸上忽然焕发出光彩,笑着道:“如果不是你年纪要小得多,我说不定会以为你和他是同一个人。你们要是能见面,一定能做成朋友的。”
傅红雪的脸色忽然沉下来,道:“我没有朋友。”
她道:“每个人都会多多少少有几个朋友的,我——”
傅红雪打断道:“我不需要朋友,一个都不需要。”
他握刀的手背上青筋凸起,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,才勉强克制住自己。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,曾经是把叶开当做朋友的。
每当叶开出现的时候,他的心里就会多少变得轻松一些。
但叶开却偏偏背叛了他。
戴茉莉花的女人迟疑着,道:“你的朋友……是不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?”
傅红雪拒绝回答。
她注视着傅红雪苍白的脸,道:“只有你在乎的东西,才能让你觉得这么难受。”
她懂的并不很多,甚至也许形容不出痛苦是什么。可她却知道,草丛中一棵杂草的枯萎、河中一滴水的流走、天边一朵云的消散,是没有办法伤害她的。
因为她并没有为这些东西付出过感情。
只有无情的人才不必痛苦,傅红雪之所以会痛苦,是不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无情?
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茫然。
傅红雪不愿意再想下去。
奇特的脚步声再次响起,傅红雪已转过身,重新迈开了脚步。
他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,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停下来。
“等一等!”身后的女人忽然叫住了他。
傅红雪回过头,她正低头在身上慌乱地翻找半天,最终只摘下了衣襟上戴着的那串茉莉花。
洁白的花瓣已微微有些枯萎,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这串茉莉花正躺在傅红雪苍白的手掌上——没有握刀的右手。
“这个送给你,”她赧然道,“我没有什么别的东西。”
傅红雪道:“为什么?”
她注视着傅红雪,道:“你是个很好的人,好人总会有好报的。”
过了很久,傅红雪才道:“你一定会等到那个人的。”他的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:“我不一样,我只会杀人。”
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照在小小的花朵上。
傅红雪猛地睁开眼睛。
山峦之巅。
混沌模糊的梦像海潮般退去,粗糙的土砾摩擦着他的脸颊。傅红雪慢慢坐起来,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
他左手握着一柄漆黑的刀,空空如也的右手上沾满了泥污。他的面前是一堆小小的土丘,泥土的颜色尚深,显然是最近堆成不久。
傅红雪伸出这只右手,轻轻覆在泥土上。
“翠浓。”
这时落日终于沉下群山。